平行世界之诀别诗(39)

(上)

正厅里,伯阳正在整理母亲的妆奁。他擦拭玉镯的动作很慢,指腹反复摩挲内圈那行小字「赠阿蔓·海灯安康」——父亲的字迹。妆台铜镜映出他绷直的脊背,像柄将折未折的剑。

"兄长。"昔知端着安神茶进来,茶汤里浮着两朵完整的琉璃百合,"父亲让我问…"

她突然噤声。伯阳面前摊着件旧襦裙,衣襟处还沾着星点药渍。那是蔓佩夫人病中亲手改小的——昔知十一岁生辰穿的第一件正装。此刻裙摆上静静躺着对金丝流苏,穗子缠着几根银白长发。

"要系金色的。"伯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去年海灯节,母亲熬了三夜重编这对流苏…"他指尖抚过其中一缕金线,那里有个精巧的结,"说我戴金色好看。"

昔知默默取出袖中布包。展开的素帕里躺着几枝带露的琉璃百合,每朵花萼都系着红绳——戎昭十四岁那年独创的绑法,蔓佩夫人笑着夸"比珠钗还牢"。伯阳接过时,一朵花突然跌落,正掉在那件旧襦裙上。

铜镜"哐当"倒地。昔知看见义兄的肩膀剧烈颤抖,指节死死抵住嘴唇,像要堵住某种即将决堤的轰鸣。

夜昱先生站在回廊深处淋雨。这位曾以"铁面判官"着称的术士,此刻丧服下摆沾满泥浆,手中罗盘的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香室方向。

昔知撑伞过去时,听见他对着虚空喃喃:"…说好要带她去珉林看瀑布…"伞面倾斜的刹那,夜昱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父亲…"

香室门缝漏出一线暖光。胡敬正在案前调配引魂香,袖口沾着檀灰与泪渍混合的污迹。夜昱推门而入时,两个中年男人隔着一炉将熄的香灰对视——那里面还埋着蔓佩夫人最后一次添的甘松。

"浮生梦…"夜昱的喉结滚动,"要加三分甘松。她后来…"他抓起香料罐的手抖得厉害,"怕苦。"

胡敬沉默地推过一碟蜜饯。那是蔓佩夫人制药时用来哄孩子的把戏,此刻静静躺在香案边缘,糖霜已经有些潮了。

(中)

昔知在妆匣底层发现了那支海棠步摇。金丝缠绕的花枝上凝着薄霜——是戎昭昨夜来过。她指尖轻触花瓣,冰晶簌簌落下,露出内里一点胭脂色,恰似当年蔓佩伯母鬓边那抹温柔的晚霞。

"物归原主。"伯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托盘上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另一只手里却拿着柄象牙梳,"母亲临终前嘱托的。"

铜镜里映出少年将军笨拙的动作。他拆开昔知松散的发辫,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当梳齿卡住某个结时,昔知从镜中看见他手腕上那道疤——去年海灯节为取珊瑚珍珠落下的,蔓佩夫人边给他上药边笑骂"傻小子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