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戏梦新启,破局之征

蝉鸣撕开暑气的第三日,林婉踩着新漆未干的台阶走进戏园。

潮州抽纱帕子缠在腕间,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昨夜算账时沾的朱砂墨痕。

她望着戏台梁柱上斑驳的牡丹彩绘,指尖触到去年冬月金丝燕筑巢时留下的绒羽,此刻却像扎进皮肉的刺。

";刘老板要三成流水?";林婉将租赁契约按在黄杨木茶案上,案面裂开的细纹正卡住";戏园修缮费由承租方承担";那行字。

青瓷茶盏腾起的热雾里,刘老板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油光,";王妃娘娘的商会日进斗金,何苦为难我这小本买卖?";

戏台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林婉瞥见两名粗使婆子正将褪色的戏服扔进火盆。

猩红火舌舔上杜丽娘的水袖时,她突然抽出袖中鎏金算盘:";若新戏能让戏园日流水翻三倍,刘老板可愿将分成压至一成半?";算珠撞碎茶案裂痕里陈年的茶渍,惊得廊下铜雀铃叮当作响。

暮色四合时,林婉攥着改过的契约走出戏园。

咸腥海风卷来几片烧焦的戏服残片,落在她新裁的月白云锦裙摆上。

街角卖杏仁茶的老妪突然扯着嗓子喊:";要听正经戏还得去周家班!";几个书生模样的路人闻言,对着林婉指指点点:";听说要把《长生殿》改成商贾争利的俗戏......";

林婉脚步微滞,耳畔金镶玉耳坠晃碎了残阳。

她望见巷尾飘着";玉梨班";残旗的马车,车辕上沾着与楚皓蟒纹靴底相同的郁金香花粉。

攥着契约的指节泛白,她转身拐进商馆后巷,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戏台上杜丽娘抛出的水袖。

";班主说唱新戏要烂嗓子!";稚气未脱的喊声刺破黎明前的黑暗。

林婉举着烛台站在商会库房,看着面前满脸煤灰的少年。

少年手里攥着半本《南柯记》,书页间夹着的金丝燕绒羽正与她袖口脱线的位置严丝合缝。

";小豆子是吧?";林婉忽然将烛台凑近少年眉眼,";若给你个既能唱戏又能让周班主闭嘴的戏台,你敢不敢把《邯郸记》改成海上商战?";烛火在她凤眸中跳成两簇金芒,映得墙上航海图上的南洋航线忽明忽暗。

七日后,重修过的戏台飘起茜纱灯笼。

林婉立在台侧看小豆子试演新编的《海市惊梦》,少年甩出的水袖竟带着暹罗商船桅帆的弧度。

当唱到";铁网取珊瑚";时,小豆子突然旋身踢起台边备着的陶罐——正是那日被楚皓掀开戏箱时见过的暹罗陶罐。

";好!";台下稀落的掌声里混进声低笑。

林婉猛地回头,望见月洞门外闪过半幅潮州抽纱的残影。

夜雾里浮动着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海风送来几不可闻的铜壶滴漏声——那是楚皓书房才有的西洋钟表响动。

戏散场时,林婉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戏园。

月光将新漆的匾额照得惨白,她伸手抚过";海音阁";三个字,指腹沾到的金粉闪着与航海钟磁针相同的光泽。

忽有海鸥掠过檐角,振翅声惊落梁间积尘,纷纷扬扬如她梦中杜丽娘鬓边凋零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