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厄难又至,砥砺前行

金鳞号船头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震响,林婉扶着桅杆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望着西南角升起的滚滚浓烟,咸涩海风里混着焦糊的桐油味,发间金步摇的流苏在剧烈晃动中缠住了珍珠耳珰。

";货仓走水!";水手嘶哑的喊叫刺破雨幕。

码头乱作一团,扛着麻袋的脚夫撞翻了朱漆食盒,糖渍杨梅滚落在浸透火油的缆绳上。

林婉踩着满地狼藉奔至栈桥,绯红裙裾掠过尚在冒烟的檀木箱,鎏金护甲掀开被利刃割断的帆布——本该装满丝绸的货箱里,二十坛桐油正在渗漏。

";东家!";赵船主攥着半截漕帮铁令冲过来,蓑衣边缘还在滴水,";三条船的龙骨都叫人动了手脚,月牙湾暗礁群...";他布满老茧的拇指重重碾过海图某处,那里洇开片片猩红,像是被反复摩挲的血迹。

林婉指尖划过货箱裂缝,沾了桐油的指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她突然轻笑出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叩在开裂的木板:";马文德倒是舍得下本钱,这可是岭南道今年上供的御用桐油。";

十丈外的茶楼二层,马会长正将青瓷茶盏抵在窗棂缺口。

他看着林婉俯身查验货箱时垂落的发髻,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的步摇在浓烟里晃出细碎光斑,竟比港口的火光还要刺眼。

";告诉那些船主,";他撂下茶盏,袖中滑出枚刻着紫麟花纹的银钥匙,";谁要是敢借船给林氏商会,就等着给自家祖宗牌位刷金漆吧。";

雨丝斜斜扑进船舱时,林婉正将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赵船主盯着账簿上赤红的亏空数字,喉结艰难地滚动:";就算现在重修货船,也赶不上杰克先生的交货期,那位洋商最恨...";

";他最恨失信,但也最爱奇货可居。";林婉突然咬断朱砂笔的笔尖,殷红墨汁在契约书某行小字上洇开花朵形状,";备马,去番坊。";

当十二盏琉璃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时,杰克正在擦拭那枚鎏金扳指。

他碧绿瞳孔映出突然破门而入的绯色身影,林婉发间步摇垂下的东珠堪堪扫过他鼻尖,带着海藻腥气的湿润扑面而来。

";我要租用贵国停在胶州港的蒸汽船。";她直接将沾着桐油的契约书拍在桌上,朱砂笔圈出的条款旁画着朵紫麟花,";作为交换,下批生丝价格让利三成。";

杰克转动扳指的手倏地顿住,金漆碎屑簌簌落在孔雀石桌面上。

他打量着这个发梢还在滴水的女人,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按在蒸汽船构造图上,指甲缝里隐约可见月牙湾特产的蓝珊瑚碎末。

";林小姐应该知道,";他用生硬的官话慢慢说道,金表链在烛火下晃出蛇信般的光,";那三艘蒸汽船装着给太后的生辰礼。";

雕花窗外炸响惊雷,林婉突然伸手按住剧烈震颤的琉璃灯。

跳跃的火光将她侧脸映在蒸汽船模型上,那精巧的黄铜烟囱恰好抵住她画着紫麟花的眼尾:";所以它们此刻还停泊在公海,不是吗?";

当契约书盖上海关火漆时,暴雨正冲刷着码头青石板。

林婉站在廊下看伙计们搬运番邦运来的钢制铆钉,发间步摇突然被风吹得转向东南——那是王府别院的方向。

她抬手扶正发簪,指腹不经意擦过耳垂上已经结痂的咬痕。

浓雾弥漫的巷口,楚皓的玄色披风扫过墙头忍冬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