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中,人会被固有的思维和能力限制住格局与眼界,非大难不死、侥幸还生不可转也。
痛无可痛下的觉悟与觉醒才够干脆,才足可逆转所有,达到脱胎换骨之效。
显然,沈安若还未脱胎换骨,她还是原本的她,只是强行为自己缝补了一件蓑衣外套,尽可能地使自己看上去冰冷无情些,也尽可能地阻绝着骤雨的侵蚀。
她依旧改不掉想要依赖他人的渴望,也频频望向窗外的沈天挐,想要借助父亲的力量去平息掉三十三万镇北军的质疑声。
沈天挐是她的父亲,亦是这虎崖关天瑙城的镇边守将,但,她每次遥望父亲时,却只看到父亲频频叹息,多有无措。
她的眸光也从满目期待一点一点地变得毫无光彩,这就像极了一个掉进深渊的小女孩,她以为父亲会奋不顾身地去救她,可当地面再生出裂缝时,连她父亲都不知如何自保了...
她的眼眸在颤抖,她的心儿也在颤抖,她的眸中有那么一分失望,又有那么几分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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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动的双眸在落泪,颤动的心房在隐痛,她不得不面对父亲早已护不下自己的残酷事实,而这残酷事实却又是那般得使人心酸难耐。
——那个可以将自己轻松架起,并使自己在空中随意飞舞的父亲终到了无能为力的年纪。
——那个处处想着自己,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的父亲,再也无了往日的笑容和霸气。
当看到曾经威严霸气的父亲,眼下已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眸中闪烁着顾忌和迟疑时,她又怎能不心痛?
——要说岁月无情,岁月的确无情,它可以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变成一个无暇自顾的小丑。
——要说岁月凄凉,岁月的确凄凉,它可以抹去所有希望和期待,也足以使一个小女孩认清现实,不得不去妥协。
——要说岁月有罪,岁月的确有罪,它最大的罪行就是不该改变原本的一切,迫使人们不得不去强大、成长。
沈安若没有怨恨父亲,她也绝没有理由去怨恨。
她能感受到父亲急不可耐、心如火焚的心情,一直立身于窗外的父亲也从未停下过手脚上的小动作,整个身子也绷得紧紧的,就像是被坚不可摧的蚕丝捆绑住了一样,多得是焦灼不安,多得是左右彷徨。
蚕丝本易断,可当无数蚕丝黏附在身上时,也就成了无形的茧。
这茧破不掉,这茧也限制着沈天挐的所有肢体动作,更限制住了沈天挐的思维。
当,父亲被蚕茧限制得寸步难行时,谁又能解救下沈安若这个濒临死亡的小女孩呢?
当,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成了畏手畏脚、不知如何才能保下女儿的普通人时,身为女儿的沈安若是否也该承担下昔日的光亮?
月亮本无光,全靠太阳的折射,但,单是这折射而来的光,却能照亮人间整片大地,并给予人们想要的一切愿景。
或许,人不一定要发光发亮,却定要承负下曾经照亮过自己的光芒。
只要这光芒在,希望就会在;只要希望还在,那美好也便在。
微微的烛光,直直的火苗,微微的烛光照亮着房中的一切,直直的火苗却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沈安若的心房。
她所处的房间是她与齐麟昔日的婚房,她也曾在这屋中怒吼过齐麟、砸伤过齐麟,可神奇的是这房中同时也残留着往日的种种温情和美好回忆。
书案上,一本《六韬》仍停留在";龙韬";篇,在那书案一旁还依稀可见齐麟翻阅书籍的身影。
沈安若慢步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麟曾在";龙韬";篇下写下的";水无常势";四字,力透纸背。
——水无常势,说白了就是水没有固定不变的形态。所谓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遇寒成冰,遇热化气,始终随环境改变自身状态。
——用此四字来诠释圆滑之人,应也再贴合不过了。
可细想赵衍曾教授过的典籍,沈安若才骤然发觉其实“水无常势”的概念与道家思想密切相关。
——《老子》中“上善若水”已隐含水的变通性,《孙子兵法·虚实篇》更明确提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将水的动态特征与战略智慧结合,强调作战需如水般因敌制变。
想到这里的沈安若,已然意识到自己不可再固守陈规,更不能像“刻舟求剑”那般再无视环境变化了。
无论怎样,她都要勇敢地去面对房外的三十三万镇北军,装疯卖傻也好,痴怨嚎哭也罢,甚至是用镇北王妃的身份去强行镇压,她也必须要度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