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他对于眼前这姑娘的称呼也拉近几分,从“戴同志”成了“沅漪同志”。
之后也许还有可能叫弟妹。
张飞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想,可眼睛依然看着她:
“再给他点儿时间。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急,你也别着急。”
“……”
沅漪看向他,
只见这位被九连全体爱戴的张排长笑的淡然。在得知自己可能会面临退伍或转业时,也没有任何恐惧与不满。
张飞自然是没有任何怨念。对他来说,任何残疾都远远没有活下来更重要。
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那位为何对他们避而不见。张飞心想,他大抵也是有数的。
怕是正一个人躲在哪里和自我做斗争呢吧。
但张飞坚信,对方是不会受困于这点儿挫折的。如果要问他为什么,因为…
“那是顾一野啊。”
那是在战场上拼了命,英勇又无畏的、顾一野啊。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败呢?
张飞原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次,他那引以为傲的战友弟弟、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般果敢。
“他都把自己关在宿舍好久啦,我们都进不去。”
这是与沅漪在医院意外重逢的高粱告诉她的信息。
她点点头,却没有急着离开。
“你的伤…还好吗?”
沅漪也是前面在庭院里碰见江南征这才知晓原本已经被调去做公务员的高粱这次也跟随第九连上了战场。而为了不被敌军俘获,高粱不假思索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却巧遇牛满仓。二人共同搀扶着彼此杀出血阵回到营地。
难怪…在防区外的阵地,她没能看见高粱。原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与队友们走散了。
他们四个在不同领域里各自发展,已经很长时间没能重聚。要不是因为这场战役,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高粱也清楚这点,大手一挥: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更何况部队都在这里休整了段时间嘛!你高梁爷爷我可是要干大事的男人!不用在这话题上浪费时间!”
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壮,他还很是硬气地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腰间。
“……嗷!”
虽然立马就破功了。
沅漪忍俊不禁,一下子笑出声。
“你倒是没怎么变。”
高粱见状也跟着嘿嘿一笑。
“您倒是变了挺多的。”
在沅漪身边转来转去,来回打量着她:
“头发长长了、也变好看了。好像还长个儿了?你这不行啊,万一你的身高就超过老顾……”
想起那道几天未见的身影,沅漪垂下眼眸。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高粱则像是被按下关机键、缓缓慢了语速。
“他…还好吗?”
怎么会好呢。
他们的遭遇院儿里都传开了。就算他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也基本了解的大差不差了。
所以,面对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询问。高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实情道出:
“不太好,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好久啦,我们都进不去。”
进不去啊……
沅漪略微思索后,看向他:
“高粱同志,帮我个忙呗?”
……
“其实就是让我把风是吧?”
看着眼前又一次发挥着“撬锁大业”的戴某姑娘,高粱倚在走廊墙上翻了个白眼。
得来的是对方一个“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的眼神。
高粱:“……”行吧。
况且也不是毫无收获。
偷瞄了眼在他身后被沅漪临时拉来的江南征,高粱在心中暗叹她还算有义气。
不然他才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另一边-
顾一野正蜷缩在角落。
虽然距离这场胜利已经过去有段时间,可这一战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每个在前线呆过的同志,或多或少都患上了些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而于顾一野而言,最大的噩梦、就是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大喊“小心!”的张飞抱住石板,沅漪跪在旁边、满手是血却不愿意离开的场景。
……
他差点害死两个人。一次性。
这样的认知让顾一野险些承受不住。游走在崩溃边缘。
尽管他白天看上去依然和没事人一样,随队伍帮忙缴获余孽、清点战果和伤亡…
可到了晚上,梦魇般的经历总是无数次找上门。
无数次。
每当这时,顾一野总会止不住的后怕。
如果…如果…
张排长没有看到埋线、沅漪没有思考过石板重量。那…
他使劲拍了拍脑袋,将自己埋入双臂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他明明该注意到的…该注意到的…
“顾一野,就这样你还想呆在九连?你还想害死大家吗?”
他正如同往常一样陷入自艾自责。
不远处的门把手忽然有了被转动的趋势。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