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漪最终还是为张飞争取来一袋无菌生理盐水。
“抱歉了张排长,救护组资源有限。只找到了这个给你,我先给你凑合用用吧。”
沅漪边取得张飞的同意,边戴好口罩、穿上白大褂。在一切准备完毕后拿着注射、器就走上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儿拖沓。
“多谢你。”
对方依旧虚弱无力。但不知是否是输液起了作用、他惨白的脸上开始回转了些红润。
沅漪听闻感谢,只是微微一笑。
“我自认这门技术在连里练的已经算炉火纯青了,如果这时候张排长要讹我我可不干啊!”
“……”
女孩儿玩笑式的语气,令张飞很是动容。
其实生理盐水在救护点还算比较常见。
可前提是,得有人愿意帮他们这些伤兵去找。
对于军医和卫生兵们而言,很多时候他们宁可多救一个人、也不愿意在寻找上多浪费时间。
张飞是老兵,自然清楚这个事实。
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抱多大期望。
直到那姑娘当真拿着生理盐水向他走来,对他说:
“抱歉了张排长,救护组资源有限。只找到了这个给你,我先给你凑合用用吧。”
可是啊,
手腕若隐若现的纱布、肩部透过外套渗透出的殷红色,无不证实对方其实也是负伤累累。
更别提他们几人前面还经历了一场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地雷危机。
虽然大伙儿都在称赞张飞的经验老道与迅速。殊不知,其实最值得称赞的不是旁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戴沅漪。
若不是她冒着枪林弹雨穿过站点来到他们所在的阵地,先行给他做了止血处理、在他抱住地雷后一直在加强稳固几道伤口、又抬起一角石板减轻了他的部分负担。他根本没办法坚持到顾一野带回工兵。
张飞倒在地上躯体僵硬多久、戴沅漪就跟着蹲在地上帮他多久。
哪怕是现在,回到了站点后的她仍在坚守本职。甚至在遭到其连长的批评拒绝后依然契而不舍在帮他申请。
只是为了让几近休克的他能感受好一些。
“真的多谢你。”
他又道了一遍,语气诚恳。
“你我是战友,这一声谢可真是折煞我了。”
沅漪擦了擦额前沁出的虚汗,冲他摆摆手。
“要说谢啊,我也得感谢你。不知张排长还记不记得?那时在新兵连,你还帮着一野给我送纸条来着。”
啊,鹊桥使者。
张飞想起来了。自认是“鹊桥使者”的他回去后可没少教育顾一野。
坑人也不带这么坑的!
怎么就从“班长,可否帮我一个忙?”变成“班长,有个东西、能否帮我转交给一个人?”了呢!
当时虽然隐隐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张飞却只是把它归类在青春期少年少女的荷尔蒙躁动。这个年纪有点儿旖旎很正常,且他们都是不太会容易感情误事的人。教育完后的张飞也就没多管。
直到刚才,他从那姑娘口里听到一声“一野”。张飞这才恍然大悟:合着这俩人从新兵连时期就保持联系到现在啊?
被震惊到的张排长一时间感觉伤痛也减轻了几分。
而且,他们似乎也不单纯只是“保持联系”的状态。
有些猜测一旦生出,再去寻找“因为所以”的盘点证据就变得异常容易啊…
——这是张飞在被抬上车前,脑海内仅剩的想法。
他的目光连连周转在帮他握着吊袋的戴沅漪与坐在对面的顾一野身上。在二人开始有所察觉、低头看他时又若无其事的撇开了视线。
倒是跟在后边的姜卫星愣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车上的诡异氛围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
在到达医院后,张飞很快就和其他几位伤患一同被推进了手术室。
……
顾一野几人侯在门外。侯了不知多久,手术室大门才终于被打开。
医生告诉他们,张飞确为这批患者里伤势最为严重的之一。幸好因为应急处理做的不错,伤口都及时止住了血,避免了严重感染与失血过多引发的休克。加之送往医院及时,这才将他从生死一线拉了回来。
众人刚要松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医生说:
“其他倒没什么,只是有个棘手的问题:他骨折的左腿膝关节有一块黄豆大小的弹片。我们虽然将它顺利取出,可因为那个地方太靠近骨头和腿部神经了。怕是他以后……走路会有些吃力。”
!!!
这段告知使得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
沅漪呆在队尾,表情并不明朗。本该继续在救护组巡视的她是被特批跟随顾一野他们来医院的。
许容英知道张飞是作为第一目击者的戴沅漪即时实施救护的。想起首次上战场的沅漪就临时从预备组被调到巡视组,又凭借一己之力将战斗连队的其中一位老兵从死神手中救下。该是会想知道结果的。
所以,在注意到不远处转战医院的队伍时,许容英认命般地叹气,对朝着那始发方向出神的小姑娘说:
“没有下次。”
沅漪眨了眨眼,在理解了对方的话里含义后顿时喜笑颜开。
“是!多谢连长!”
可那时兴致勃勃跟上的戴沅漪,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竟是这般结果。
一个兵,如果连走路都成问题。那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沅漪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顾一野也不敢。
只见他踉跄着倒退几步,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不会的、不会的…”
少年失神的喃喃自语让姜卫星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脚步没有目的的挪动了几分后,顾一野迷茫地环视着四周。视线却在触及沅漪的瞬间如梦初醒。凝视着她的表情里尽是悲拗。
他想说点儿什么。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
最终,顾一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扭过头,一言不发的跑离了此地。
之后,亦是没有再踏进过这里。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啊?”
张飞躺在病床上,面对满屋子的沉寂实在是看不下去。
如今脱离生命危险的他气色好了许多。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教育下属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个个哭丧似的给谁看呢?不就是走路会有点儿瘸嘛!你们排长我还在这儿呢。还有沅漪同志,”
他将视线转向坐在陪椅上的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