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覆舟 串串草草 3303 字 2022-08-2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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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满汉全席

他带着黑色的兜帽,手上的匕首挥得飞快,银光弧线都能绕出莲花纹来。地上散落着几十个印有黑色条码的塑料密封袋,有彩色药丸,也有白色粉末。狭窄的巷子里只有野狗伺在一边,红眼淌涎地默默盯着这一幕。

傅十醒现在会记得要把警服换下来再出门了——深色的衣服能掩盖掉血迹,修身的工装裤方便行动,只是这段时间里似乎又掉了些肉,只好用皮带在大腿上绑几圈。连帽外套一穿让他显得就是个再普通随意不过的青年,哪能看得出是个行走的小型军火库。

第一天晚上出门的时候确实是失控的,有些茫然地想去调查,可是根本不知从何而起——中间组织、蝴蝶翁、苏万麟……他很烦躁,在卖货郎的这条线上也根本打听不出任何东西,一切东西都好像停在了被制作成血肉天使的郑宇那儿。

他就这样被暗处的人戏弄,还牵连着身边的人受到无妄之灾,一步一步地陷在蜘蛛网中央出不去,卷成丝茧捆住以后再用着一把刀往下切开。这把最戳肺管心肉的利钩自然简单,就是翻出十几年前傅雪竹的案子,露出鲜红嫩肉狠狠地用淬毒的倒刺剜出烂疤。

傅十醒是不常去地下格斗场这样的地方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卖货郎这帮人还是惜命些,不至于和道上的人肉撞肉地深入接触,然而格斗场就不同,龙潭虎穴的地方,泥里包着的都是金龙鳞。

他是第一次单独来“昙穹”,这个只在深夜才会醒来的地方。明明取着这样天上云顶的名字,但实际上却是位于塞特赌场附近的地下深处,要进去还得有特殊的人带路。周馥虞受着老丈人的邀请去过几次,不过再金碧辉煌的粉饰也挡不住铜与尸的臭,看不上。

傅十醒自然也一个鼻孔出气,完全不屑于下场去碰一下那些打了药的疯子。后头给周馥虞卖命也多多少少来过几次这里,只是绝不至于到自己亲自上阵,至多就是当那个花钱坐享的主顾。

可惜他现在一分钱都没了,只能自食其力。

在柜台处登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第一眼上去,那个工作人员竟然有些惊讶,舌头都给打结了。傅十醒皱皱眉,用眼神催促他快些——他不想在这里花太多时间,最多一个晚上,能买到情报就立刻走。

他取到了代号,把外套的拉链拉上遮住里头的警服。铁链的声音响起,拉门吱吱呀呀地打开,长长的一段黑色通道深不见底。穿过后出来的便不再是人,而是刃与兽。

迈步前,傅十醒颇为矫情地回头看了一眼:人潮涌动,都是些准备在他们身上下注的衣冠,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不少就游荡在柜台的附近观察着今晚要来的选手。

里面一闪而过一个影子,很熟悉,像是裴小翎。傅十醒还想再仔细看看,却听到了铁门落下的声音,继而是响亮急促地梆梆敲铁声,催着他快滚到斗兽场里头去。

他没留一点余地,发泄一样地直直往人的命门里头去,同一把手术刀一样解肉绞脏。傅十醒的脑子不是太好使,导致的结果有两项,一是肉体反应本能性地先于一切,符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另一便是在不加限制和犹豫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准确地控制预见到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身体里只有最简单的一个念头:屠杀。

傅十醒歇息下来后觉得很好玩,那些坐在座位席上的人为了他一个人在嚎叫悲喜。他们觉得他是笼中的斗兽玩物,但一道铁栏双向看,傅十醒只要动动手脚,决定打断多少根对手的肋骨,就能轻易调动外头的这群人跟畜生猪猡一般地情绪疯狂起来。

真有趣啊,他会成为昙穹的一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甚至像是虚假的传奇。一个瘦削平凡的青年,一个晚上连续打了七场,连胜,其中还不乏棘手的热门选手。

然后他又干脆利落地离开,一点不愿意从前头特意造势铺开的大道里出去,而是默默地隐没面容,又从来的狭黑道子里离开。

只是傅十醒最终身上沾血的还是只有那件黑外套,里头的警服还是干干净净的。他在柜台里把筹码抛得一干二净,将傅雪竹与蝴蝶翁两个名字写在了纸条上,由门童细心地装进精致的匣子里,再放入一方传送口里,轱辘轱辘着履带滚动的声音传出,一个待挖掘的秘密坠了下去,等着再度浮出水面。

傅十醒转身离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后还不自觉地把拉链又往上拉了拉,挡着下头的警服。

他觉得好开心,浑身轻飘飘的,一颗心脏安上了翅膀飞离了肉体,于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没有来自傅雪竹的恨也没有对于周馥虞的爱,变成一个简单快乐地为了自己寻欢作乐杀戮起舞的小怪物。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外头走去,乘着螺旋梯一路向上,上天入地,苍穹地藏,全都由着他来去自如。

只是他自然不知道背后还有眼睛望着自己,有天上的红眼睛,也有地上的人眼睛:

“头,这样坏规矩的人,就这么放走了?”

“那当然不……”

昙穹的高层包间里头,负责着管理这座庞大地下斗场的人盯着那个黑色小影子,谋划预测着些什么。一晚上想雇下这个莫名出现青年的人已经挤爆了昙穹的后门窗儿,更不要说昙穹本身了。将他培养成明星,用欲望驯服他,关在昙穹的笼子里。

金钱、性色、药剂、权力、性命,无论他想要什么,从踏入昙穹格斗场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已经露出了脖颈,给人以套上枷锁的突破口。

但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原先议论着的人突然噤了声,只敢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爷”,然后等着发落。走进来的是个男人,高挑颀长,缓缓踱到玻璃窗前,一手捧着一只匣子,另一只手将拇指与食指伸出,比在玻璃窗外的那枚影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傅十醒最终走出昙穹消失:

“让他走。他会回来的……他是我手里的一只风筝。况且,他现在很快乐。”

快乐极了,傅十醒听见耳边有云雀在唱着歌,柔软的羽毛拍打在耳朵上,痒痒得让他心里的一百个铃铛都咯咯地笑起来。他好像一个瘾君子,灌了太多搀着阿芙蓉的苦艾酒,摇摇晃晃地在黑夜里金光万丈,走在一大片一大片血金色的郁金香里。

傅十醒贪婪地呼吸着匡州城还带点凉意的空气,连带着黑凉粉一样的浓稠夜色也进了腹腔重。正晃悠着准备回去——当他遇到一个真正的瘾君子,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