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院子里的东西陆珏再熟悉不过。
他沉吟嗯了声,“她生前没有别的嗜好,唯独练字,直到后来虚弱得拿不起来笔这才作罢,字如其人,你如今看到的字便是我那时看到的她。”
婉婉在心里斟酌了很久才问,“她那时对你不好,是吗?”
“这话也只有你敢问了……”陆珏温然笑了笑,“其实幼时不懂事,并不知何为好,何为不好,还以为天底下所有的母子都是那样,冷漠、苛刻、怨怼,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所以他后来待人也是一般地冷漠。
可婉婉觉得他一定已经很克制、尽力避免,才能教自己没有将怨怼留在骨血里,让自己变成最熟悉的那个人。
她没有搭话,静静地听他继续开口。
“她是个可怜人,世上可怜之人大抵都想要将旁人变得同自己一样可怜,她也不例外……可她又对我无比期许,拼了半条命生下我,本是为断绝侯爷将爵位传给旁人的念头。”
“可是侯爷……”
婉婉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事实是侯爷很早的时候就放弃过他,先夫人神思失常却执意留他在身边,他若始终无法接受名师教导,就难以担起靖安侯府的重担。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茂华说,他出生以后,侯爷还曾数次属意将爵位传给陆瑾。
婉婉眼中的夫君,永远都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沉静模样,只有旁人做他棋子、任他摆布的份儿,没有他为旁人棋子的可能。
她很难想象到一个孤立无援的陆珏。
毕竟当她看到他时,他便已经是高坐云端、衣不染尘的世子爷了。
垂首默然了片刻,婉婉酸涩地喃喃低语道:“如果我早生几年,能从一开始便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哪怕什么都不能做,能陪着你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