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蕤姬骇了一跳,脱口而出:“你要作甚!”

同时心里想着,这里是在太虚明镜之中,别管自己是不是魔修,总归这明镜属于重宗主,这些人若是想要离开,必然不敢动他们分毫的。

却没想到风鸾竟是压根没想和她讲道理,连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挥剑便刺。

蕤姬立刻就想要催动魔气应对,但重宗主摁住了她,冷声道:“明镜终究是道家法器,你在里面这般肆无忌惮,就不怕被法器反噬吗?”

一边说,他一边咬破了指尖,用血珠在手背上画了个符咒。

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了两人身上。

“砰!”

夕华剑就像是刺在了结实的石壁上一般,爆出了尖锐的声响,带起了金红之色的火光。

显然,在对方构造的幻境中,想要破坏对方的防御是很难的。

风鸾也没强求,只管收起飞剑稳稳落地,细细查看夕华剑身,确定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重新看向了屏障中的两人,淡淡开口:“撬动修真界和魔界屏障的人,是不是你们?”

蕤姬看起来柔弱娇媚,但到底是魔修,最是耐不住性子,抬头就要说话。

可重宗主照样阻止了她,抬眸沉声道:“是我。”

风鸾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坦诚,眉尖微动,并没有急着继续问,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重珑瑾。

果然见他满脸煞白,嘴唇颤抖,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地站在那里。

即使之前有了那么多的猜测,真的到了真相揭开的这一刻,他依然无法接受。

父亲是他的目标,他的信仰,是他心中最崇敬的人。

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有什么东西碎了,散落一地,再也拾不起来。

风鸾心中轻叹,重新回身看向重宗主,再次开口:“那之前蓝宁之在凌云山内藏着的众多灵修魂魄,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重宗主依然坦然:“是。”

风鸾看着他,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不解:“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宗主的脸上竟是有了笑,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可他却半点没有焦急恼恨,反倒语带叹息:“因为我撑不下去了。”

风鸾微愣,显然从外表上看,重宗主并无异样。

而对方已经继续说道:“千年间,我为了宗门付出了太多,这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可宗门上下那样多的弟子,我如何敢懈怠?诚然现在的上虚宗数一数二,可中间也夹杂了诸多怨恨,一旦上虚宗从顶峰跌落,绝不可能在半山腰安稳,而是会被群起攻之,彻底坠入无底深渊。”

这话听上去有些可怜,但风鸾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语气也很平静:“天道报应如此罢了。”

重宗主笑容微滞,显然这红衣女修与千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根本不会被轻易打动,软硬都不吃。

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投到已经往这边走近的重珑瑾身上。

瞧着亲子的惨白脸色,重宗主也觉得不忍,可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着实不明白自己培养的孩儿为什么如此胆小,半点不像自己。

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暇计较许多了,重宗主娴熟地摆出了慈父模样,轻声道:“瑾儿,为父已经时日无多了。”

此话一出,原本被打击的有些浑浑噩噩的重珑瑾陡然清醒。

终究是嫡亲父子,旁的事情都放到了后面,他急忙问道:“爹爹怎么了,莫不是生了病?”

重宗主轻叹:“我这身子早已衰败,天道从未放过我,早就过不去了,若是瑾儿此番不帮为父,只怕为父真的要尸骨无存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重宗主心中十分笃定。

毕竟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胆子又小,虽不聪慧但足够孝顺,从来都是听他的,这次必然也是一样。

却没想到,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的重珑瑾却是用力摇头,眼中出了泪,竟是直接跪在了屏障之前,撤掉了浑身灵力,连磕三个响头,将额头都叩出了血来,才抬起身子,昂头哀切道:“爹爹,莫要一错再错了,回头吧。”

此话一出,莫宗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珑瑾没有半点犹豫,哀声道:“你所作所为都有违天道,无论是为了宗门还是为了同门,总归都是做错了,爹爹,离开那个女魔头吧,停手,求您了。”

蕤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角眉梢的讥讽已经表达了态度。

果然,重宗主大怒,屏障上骤然出现了道道蓝光,将重珑瑾弹开来!

因为他刚刚撤掉了身上的灵气庇护,故而此时辞不及防之下飞出去很远,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让口中鲜血直冒。

然后就听重珑瑾厉声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逆子!”

重珑瑾捂着胸口瘫在地上,连喘气都费劲,自然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倒是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的风鸾缓缓开口:“他不是逆子,恰恰相反,他对你无比顺从。”

重宗主皱紧眉头,而蕤姬见自己安全了,便掩唇笑道:“风少宗主这话说的蹊跷,如此一个不孝之人,怎么还能说顺从呢?”

风鸾看都没看她,只对着重宗主道:“你教他礼义廉耻信,你让他温良恭俭让,虽然他没做到,但他信了你,显然你演技高超,骗过了天下人,包括自己的亲子。”

换言之,他的儿子因为他而尊道远魔,辨别是非,可他却没想过,当自己成了魔,成了非,他的儿子照样会反对他。

如此这般,哪里还能说他不孝?

蕤姬眨眨眼,不知道如何反驳,有些不高兴的鼓起了粉腮。

可重宗主却又笑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端着架子,而是展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声音也格外轻缓:“风师姐还是当初的样子,说话直白得很,没有丝毫改变。”

风鸾微愣,显然没想到这人曾见过自己,还会喊自己师姐。

要知道,在修真界,除了同门之间互相称呼以外,外门多称道友,要是也能兄弟姐妹的叫起来多半是关系亲近的。

可她分明不记得这个人。

而重宗主也没有和她忆当年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瞧着她,眼中是不再遮掩的偏执,言语之间也透出了与外表不相符的执拗:“我一直不明白,风师姐,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风鸾知道还有下文,便没有说话。

果然,重宗主已经自顾自说道:“你生在云清宗,多风光啊,名门大派,何等尊贵,可我上虚宗一无所有,在修真界中任人欺凌,我以前看你的时候都只能站在最远的地方,昂头昂的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到你的裙角。”

风鸾依然未开口,倒是剑中的系统急了:【宿主,他看你裙子,他变态!】

这让风鸾有些无奈,虽然觉得不需要解释,可听着自家剑灵似乎十分介意,便多说了两句:“想必他指的是在仙魔大战前,各个宗门聚集商讨对策的事情,我在最顶层的云端,上虚宗那时候门派不显,自然只能昂头看。”

系统却不依不饶:【可他看你裙子!他就是坏!讨厌他!】

风鸾只好安抚:“对,他坏,坏透了,你骂得对。”

系统这才开心起来,哼唧了两声才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