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时行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这目光使谈竞心里发虚,使他踌躇起来,小心翼翼地发问:“社长,怎么了?”
“惜疆……”岳时行叫他的字,像是忽然发现他字号里的秘密一样,又将这个字重复了一遍,“惜疆,是我理解的那个惜疆吗?”
谈竞点了点头:“没什么内涵,取珍惜疆土之意。”
“这是后来改的字。”岳时行语气笃定,“你原来字什么?”
谈竞犹豫了一下:“原来字子学。”
“也是个好字。”岳时行点了点头,“两个都很好,惜疆,你是个有想法的人,我只是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谈竞抿着嘴,觉得岳时行这番话别有深意,他的反应也别有深意,像是预料到什么不幸的灾祸,又不便直言相告,所以才用这么隐晦地方法暗示他。
他想了想,觉得以自己与岳时行的关系,实在没有打哑谜对的必要,于是便直言道:“社长有话要告诉我。”
岳时行对他笑了笑,也直言:“别和栖川旬作对,你之前的政策很好,诸事竭力避免与日本沾边,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不要试图跨过雷池。”
谈竞听出岳时行这是想保他,所以才给他忠告。这个认知使他眼眶发热,像是在乱世中找到一点慰藉,在荆棘之道中发现了一条退路。
他深深地低下头:“社长,多谢。”
岳时行将手上的报纸合起,站起身来,捏着谈竞的肩:“惜疆,生逢乱世,保命为先。”
谈竞应下了,转身离开社长办公室。
他怎么可能和栖川旬作对?
栖川旬对发生在潮声日报社里的这场对话一无所知,但她同样第一时间阅读了谈竞发表在《潮声日报》上的文章,小野美黛等在她对面,随时准备记录栖川旬对文章的意见。
“美黛读这篇文章了吗?”栖川旬从报纸后面抬起眼睛,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和服,衣服上使金色丝线绣着仙鹤图案,生生杀去了几分黑色面料所带来的肃杀意味。
“读过了。”小野美黛答话,“是谈记者的正常水平。”
看起来不偏不颇,将他们的行为言语据实记录,把道德评判的权力交给读者,使他们去分辨正邪。
“谈君是个优秀的情报工作者。”栖川旬豪不吝啬地赞美他,“他很擅长伪装。”
“如果我是一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读者,我也会觉得谈记者的确是一位完全中立的记者。”小野美黛话锋一转,“可我知道的也并不一定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