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萧颐是该愤怒的,他也确实是愤怒了,但愤怒过后,却是茫然无措,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
他听见了方才姜妧的话,一句句都仿佛一块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心上,他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孤独冷寂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尤其是像他这种,一步步靠着自己爬起来的人,信任两个字,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轻易交付信任,付出的只会是生命的代价,哪怕是他一手栽培提拔的下属陆励,他也不会给予全部的信任,都说皇帝疑心病重,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不能不疑,无法不疑...从前萧颐还不大能懂这句话的含义,但登基这几年来,他已经开始有了深刻体会。
李德全也好,陆励也罢,他们敬他,却也畏他,因为他是皇帝...就算是胞妹明月,在面对他时,也较从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萧颐之前觉得这没什么,很正常,他是帝王,需要被畏惧,不然何以震慑臣民?
但真的听姜妧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萧颐突然又觉得有些发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席卷而来。
姜妧说,她不信他。
那他,又信她吗?
盯着姜妧乌压压的发顶,萧颐又在习惯性的转扳指,眸色不辨喜怒,但心绪却乱成了一团麻,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良久,萧颐才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起来吧,朕没怪你。”
萧颐俯身,两只手握着姜妧的胳膊,轻松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又弯腰,为她拂去裙子上沾上的灰尘,长长的睫毛微垂,在他俊冷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淡淡睑影,萧颐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知道姜妧的避讳,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萧颐自动远离她三步距离,这是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很安全的距离。
“方才你说的,朕知道了,”萧颐一只手在身后紧攥成拳,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姜妧身上:“朕很高兴,贵妃能对朕说真话。”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