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活埋

宴弥在见到朝衡到了以后,便放心了自己那已经抬起的手。

朝衡也顺势,松开了宴弥的手腕。

宴弥的手腕上,之前还在发着光的手环,此刻已经平息了下来,变回到了和平常时一样,仿若装饰般的手环。

朝衡仿佛不经意间地看了眼宴弥的手环,然后才转过头,去看那个素衣女子。

宴弥的视线同样落到了素衣女子身上,摸了摸自己的手环,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这话,自然是对朝衡说的。

朝衡:“恩,有点在意,就过来了。”

宴弥瞥了眼朝衡:“你是在意他肚子里的孩子吧?”

朝衡的视线落在了素衣女子那仍旧乱隆起的肚子上,道:“恩。”

宴弥:“你还记得之前我们遇到的罪胎吧?”

朝衡轻点下头,声音低沉,道:“恩,记得。”

宴弥:“我们之前的推断,貌似成真了,还又被我们给遇上了。”

朝衡沉默。

就在这时,那正抚摸着自己肚子的素衣女子,突然不动了。

而那一直悬浮在素衣女子身边,为她定魂的续魂灯,连雨水都无法熄灭的灯火,竟是突然间熄灭,就仿佛无力维系了一般,掉落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滚了几转。

宴弥抬手一招,这盏续魂灯,就到了他的手上。

此刻的续魂灯,看上去倒是和那些普通的古玩一样。

再下一刻,几乎肉眼可见的,素衣女子的身体,开始迅速干枯了下去。

原本即便是尸体,但尚且还算有血有肉的身体,眨眼的时间,便化作了一具可见干尸。

皮肤干瘪了下去,只剩下了一层皮,套在了身体的骨架上,完全就是一副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可怖。

宴弥和朝衡自然是不觉得害怕的,他们的视线,都已经落到了这具已经化作枯骨的腹部处。

刚刚圆挺的肚子,随着女子的干枯,而一并凹陷了下去,不再复之前的圆润。但是,在这具枯骨的衣服下,还是有一物突起。在那单薄的衣服下,动的也越发厉害了。

大概也因为这个素衣女子的全身干瘪下去的原因,所以衣服下,勾勒出的形状,也越发明显。

一个婴儿大小的头颅形状,同时还伴有婴儿的躯干,在这衣服下钻来钻去。

然后,衣服开始扁平了下去,就仿佛那东西突然从这枯骨的肚皮里,消失了一样。

宴弥眸光微微一闪。

朝衡眯了眯眼,抬脚,往地面轻轻一跺。

无形浩荡的元气,自朝衡的脚下迅速扩散。

下一刻,就见一个东西,从地里被震了出来。

宴弥他们看到,是一个通体为黑的怪婴。

这个怪婴一被震出,落到地上,就手脚并用地开始爬,如同正常的婴儿那般,但速度却是极快,仿佛只是一道黑影飞快闪过。

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然而,尽管他的速度再快,却仍旧快不过剑。

五道光芒一闪,五把由圣德剑分化出小剑,将这个正在逃跑的怪婴,给钉了住,钉在了怪婴的四肢与头颅之上。

怪婴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并没有血流出,而是一缕缕的黑烟,不断从怪婴的身上冒出。

圣德剑在钉住了这个怪婴后,带着这个怪婴飞回到了宴弥与朝衡面前。

这下,宴弥他们更为清楚地看到这个怪婴的模样。

虽然怪婴在惨嚎,在挣扎,但他的那张脸上,并没有一丝的痛苦之色,有的,只有无尽的怨毒与阴狠,还有凶恶。

在看到宴弥他们之后,他即便从宴弥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但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惧怕,反而是十分强烈的戾气与怨怼。

他的惨叫声,也因见到宴弥他们之后,逐渐变为了嘶吼,就仿佛要与杀掉他们一样。

而他那双诡异的眼睛里,竟是隐隐流露出了贪婪,嘴角还流下了口水,就仿佛是想要吃掉宴弥他们。

宴弥看着这个怪婴,挑了挑眉,道:“先天不全,所以本能地想要吃掉我们,以补不全吗?”

朝衡轻点下头,“对。”

宴弥:“是不是该说,这个小家伙真勇?”

朝衡摇了摇头,“刚开始他还能感知到危险,并且做出逃跑的举动,但他在看到我们之后,那先天的不足,再加上本性的恶与贪婪,占据了上风,从而让他忘记了之前感知到的危险。”

宴弥点头,嘴角翘起,露出了哥揶揄之色,道:“不过,如果他真的能把我们给吃掉的话,那这个小家伙也无敌了。”

朝衡沉默不语。

宴弥却是转头,对着朝衡笑道:“你说对吧?”

朝衡只得回道:“对,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的话,那么他必然会在这个世上引起一场灾难。”

宴弥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庆幸:“还好我发现的及时,阻止了这场灾难,你说是吧?”

朝衡看着宴弥,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无奈,道:“恩,对,你每一次的功劳,都明确地纪录在案。”

宴弥笑了笑,道:“我说笑的,我是那种在乎世俗功勋的人吗?”

朝衡:“……”

宴弥又看向了面前的这个怪婴,道:“山神与凡人因一丝机缘而孕育出的孩子,早早便夭折在母亲的体内,无法顺利降生。若是寻常的凡胎。本因重入轮回,但他却不是,在山神用续魂灯为他母亲定魂之时,他也强行留在了他母亲的体内。”

那个怪婴并不能听懂宴弥的话,但却依旧不断嘶吼着,他嘴里流下的口水越来越多,都已经开始滴落到了地上。

就在他的口水滴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地面的泥土,草木,仿佛被腐蚀掉了一般,出现了灼烧般的痕迹。

一滴,一滴,又一滴,不多时,怪婴下方的地面,已经是一片焦土。

“堕魔后的山神,在发现他们的孩子尚在后,便开始筹谋,想要让他们的孩子顺利降生。”宴弥摩挲着自己的手环,面无表情道:“甚至为了这个孩子能够降生,伤心病狂到用童男童女,喂养这个孩子。”

童男童女,无论是血肉,还是灵体,都属于最为纯正之时,还未沾多少的秽气,对于当时还未完全成形的怪婴来讲,是最佳的大补之物,可以借此,补全他的先天。

“待他们的这个孩子,将先天补全了后,便将整个村子化作炼狱,将一村人那充满怨气的灵魂,投喂给他。而那最后一步,就是让这个孩子,吃掉他作为血亲的他们,又一个为天所不容的罪胎,就这样诞生。”

朝衡沉默不语。

不由得,宴弥侧头,望向了那还在昏迷中的小姑娘,想到她之前对自己说得话,神情多少有点复杂。

也难怪当时的钟伯,在听到小姑娘那话后,会生气了。

也难怪,钟伯在看到那个山神魂飞魄散后,会喜极而泣,抱着小姑娘,告诉小姑娘,她解脱了。

宴弥在看到这个怪婴后,估算了下,大概再有十个童男女,就可以将先天补全了。

这个时候,小姑娘这特殊的体质,作用便不言而喻了。

果然,堕魔的人,哪怕是能够正常交流,都不要奢求他们有任何的良知可言。

为了那个女子,又为了那个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个山神,已经彻底疯魔了、

完全抛弃了作为山神,本该有的良善与责任。

宴弥视线,从小姑娘的身上,移到了那痛哭不止的钟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钟伯,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这个山神,显然是逮着钟伯一家的羊毛薅。

朝衡看着宴弥,似乎是知道宴弥在想什么,道:“曾经,有河神因修为增长太慢,便让当地的村民,每三年都进献一对童男童女,当年就被发现了,被剥夺其神职,斩于河底。”

“难怪这个山神不敢声张了,甚至没有人供奉,他无法获得信仰之力修炼,增进自己的修为都没有关系,为的不过是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宴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他还不让这个钟伯说,肯定是这曾经的前车之鉴,让他懂得低调行事。哪怕修为上不去,实力弱,他也不在乎,他一心都扑在与女子厮守,让孩子出世上了。也已经做好了,待这个孩子出生,他与那个女子,一起死去的准备,”

朝衡轻点下头。

宴弥:“这个山神,倒也是挺小心的。但会让因果报应,他的报应就是我呢。“

朝衡:“……”

宴弥瞥了眼朝衡,又是笑道:“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朝衡:“你说得对。”

宴弥笑了笑,随即又转望向了他们面前的这个怪婴。

那个山神的心思,却是已经算得上缜密,瞒过了这么多年。

正如山神魂飞魄散前所说,真的,就差一点。

差一点,这个怪婴,就能转化为了罪胎。

但差一点成为罪胎,终究还不是罪胎,甚至不比之前他们遇到那先天原罪而生的罪胎。

两者都是未完全体,但面前的这个怪婴,比起那罪胎,还是差了一截。

若是刚刚素衣女子,没有犹豫地将山神吃掉,供养给这个怪婴,再让这个怪婴,吃掉自己。那么说不定还能勉强踏入到罪胎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