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雪纷纷落下,掉在无数枝头,也落在那间玻璃房里。
宋嘉昕许多年后都会想起这一天,极致的痛苦也极致的美好,她终于与她的小妹坦诚,将那一年的心境说与她听。
将那份她也曾犹豫过的自私、高傲与无知告诉她,期盼她能体会一点点那一刻作为她的亲人的无奈。
宋嘉昕想起那个初春的下午,想起那个被她说服、最终折服的少年,她摇晃杯子的手都轻轻颤抖,看向她的小妹。
“我很抱歉,四月。”
四月安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地像是刚降生于人世间那样,眼里纯净一片。
这句话宋嘉阳也说过。
可这是四月第一次看到她的姐姐低头,在此之前她似乎从未展现过这个脆弱的情绪,在任何人的面前。
宋嘉昕轻启唇瓣,重复道:“我真的很抱歉,我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也早已不相信爱情和男人,所以…才会一早就在心里宣判了你和他的死刑。”
四月仰起头,看着窗外晶莹的雪花和击打在玻璃壁上的水珠,就那样想起了她的少年。
苏州城的每一个雪天,他们都曾一起走过,与这座城市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写着一个他。
他们牵手踩过柔软洁白的雪地,即使回家之后会冻得手脚发凉;他们在初雪天里接吻,感受脸红心跳的悸动。
四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轻声说道:“…没关系。”
她的声音与燃烧的火苗交织,这句没关系,好像终于给当初的一切画上句点。
她大概真的可以学着释怀。
宋嘉昕抱着膝盖,躺在摇椅上,慢慢地晃着,感受着翻涌而来的醉意:“四月,其实走到今天,我才发现过去的很多决定,我都可能做错了。”
四月转过头,将她手里的空酒杯拿下:“是…因为戚俊吗?”
宋嘉昕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他还不配。”
接下来的话也许不必说,四月想要给她的酒杯倒一点果汁,可是她摇摇头:“我还想喝酒。”
四月只能给她又倒了一点红酒,递给她,宋嘉昕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
她说。
“我总是能想起我们的父母,你不记得他们没关系,最好永远也别记得。”
宋嘉昕笑笑。
“我时常想到他们一塌糊涂的婚姻,然后想着我应该找一个怎样的男人。”
四月夹了一块已经微微冷掉的牛肉放入口中,很硬,不太好嚼了。
她像是在安抚着姐姐,开口道:“姜蔓说过,她说你要找一个可以掌控的男人。”
宋嘉昕弯了弯唇角,甚至很有闲心地点点头:“对,就像现在,我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东西和任何人,把这个人踹出我的生活,除了今天的糟糕情绪,我什么损失也没有。”
四月看着她红透了的脸颊,和因为醉意氤氲而格外漂亮的眼睛,不再说话。
宋嘉昕歪了歪头:“我其实也可以忍,因为那些男人会犯的错误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必要。”
她抬高下巴:“到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我还需要为这种垃圾容忍我暴躁的情绪,那人生也没什么意思。”
四月放下筷子,艰难地咽下那筷牛肉,轻声道:“看来…我们的,”她顿了一下:“爸爸妈妈,给你带来了挺大的影响。”
宋嘉昕没有说话,只是越过矮矮的茶几,她将手覆在妹妹的耳边,抚过她柔软的头发,带着四月看不懂的怜爱与温柔。
她说:“你可以不用叫他们爸爸妈妈。”
四月抬起眼,表示有些许的不解,只是宋嘉昕转过了眼,不太想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宋嘉昕撑着下巴:“四月,那个时候,因为你真的太爱他了,所以我和阿阳,我们…其实只是嫉妒他。”
四月看到她的姐姐红了眼睛:“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要找到你,阿阳更是,他总是认为如果不是他太顽皮,妈妈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