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出老远后停车,再爬进货厢里,刚才的年轻女性已经消失了。
打了个寒颤,司机搓着手暗骂见鬼,重新上路。
刚才他没看清她的脸,却被那双无波动地盯着他的蓝眼睛吓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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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在傍晚抵达港城。
她一路搭各种“顺风”车,颠簸数日后终于混上了渡海的客船。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港城。逃离帕拉迪索后,她就没真正睡着过,思考几乎全部停止。回港城是第一反应。
港口咸腥的风唤醒嗅觉记忆,她低着头随人群走上轻轻摇晃的轮渡站浮桥。
天已经全黑了,站外满员的有轨电车闪烁着尾灯远去,没入港城华灯初上的夜。一想到这城市的每扇亮起的窗户后都是人,伊芙琳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缓慢蠕动,随时会破茧而出。
“别矗在路中间!”嫌她挡路的路人将她一把撞开,不仅不道歉,还出言斥责。
港城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又友好。她在心里微笑,与那人短暂隔着冬日衣物触碰过的手臂肩膀处却难以抑制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需要时间重新回到人类社会。只是时间问题。这么告诉自己,伊芙琳加快脚步往有轨电车站走去。然而,在下一班电车到站时伊芙琳才想起,她现在身上一克朗都没有。口袋里的是上段路程从某个倒霉蛋那里顺来的两张外国钞票和几个硬币,没法用来买票。
确切说,现在她浑身上下大概没几样东西是她“自己”的:沾血的外套和裙子早就在沿途处理掉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从他人后院拼凑偷来的破旧衣裳,披肩是车站捡的失物,理应不足以御寒,但她感觉不到冷。
将有些滑落的披肩拉回头上,她默默地离开队列,徒步丈量港城暌违数月的街道。
猎人自然对港城的地理烂熟于心,伊芙琳本能地朝林德公寓的方向走,却险些迷路:许多熟悉的街角改头换面,在夜色中陌生得如第一次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