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云变幻(二)

“陆路走不通。“易华谭猛地将鼻烟壶砸在案上,惊得炭火迸溅,“昨夜南城门守卒收了咱们三百贯,说根本没见运炭车队入城。“他扯开紫貂大氅,露出腰间紫金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尺见方的紫金雕龙锦盒。

锦盒掷地而开,满座倒吸冷气,一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石块从中滚落出来,正是北地特有的无烟煤。

“明日寅时三刻,我要看到所有货车的底仓。“易华谭的声音像淬了冰,“这汴京城里的炭价,轮不到外人来搅局。“话音未落,窗外忽掠过一个鬼魅般的影子。众人惊起推窗,唯见瓦当积雪簌簌而落。

赵掌柜的茶盏在青砖地上碎成齑粉,瓷片折射着炭盆火光,恰似满室支离的信任。易华谭弯腰拾起碎瓷,指尖在锋刃上轻轻一划:“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白矾楼酒价风波......“血珠滚落炭盆,腾起腥甜的雾。

满座炭商喉头滚动。那年十八家酒肆联名抬价,却被刑部揪出个私贩官粮的崔掌柜,生生撕开道口子。如今这煤块,便是悬在炭商脖颈上的新铡刀。

“易当家未免危言耸听。“东城炭行的孙掌柜忽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乌木椅背,发出清越响声,“昨日犬子从太原归来,说并州府正严查私运石炭——“他刻意拖长的尾音被易华谭的冷笑截断。

“并州府尹的侄女婿,上月刚纳了永盛炭行三成干股。“易华谭从袖中抖出一纸文书,朱红官印刺得众人瞳孔收缩,“孙掌柜若不信,不妨问问令郎在太原包养的歌伎,枕边风吹得可还舒坦?“

密室温度骤降。角落里传来窸窣响动,原是永昌炭行的刘掌柜在擦拭冷汗。这位靠给天驷监供炭起家的老实人,此刻正盯着案上煤块发怔——那蜂窝状的孔隙,多像他家祖坟风水穴里的玄武岩。

周晨此时正立在樊楼飞檐下,看着街对面炭铺前蜿蜒的买炭队伍。老妪佝偻着身子,身旁领着一个身穿破袄扎着朝天揪的幼童。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褡裢口。

褡裢里三十个铜子儿叮当作响——那是她拆了发间银簪当来的救命钱。

炭行伙计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柜上,震得秤盘里碎炭簌簌落灰:“八十文一斤!要买趁早!“

她颤巍巍递上铜钱,开元通宝上的“元“字早磨得发亮。伙计斜眼一瞥,突然掀翻褡裢:“当爷们不识数?这缺角的也敢拿来充数!“铜钱滚进雪泥里,正巧碾过炭车辙印。老妪扑跪在地,炭灰混着雪水浸透膝头补丁,指尖刚触到沾了黑灰的铜钱。

“晦气!“伙计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