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眼镜,河北人。
我说谎了。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受人喜欢的孩子。
我的父母有过三个孩子,我排在中间,是最可有可无的那个。
在六岁那年,爸爸妈妈大吵了一架,碟子和碗碎了一地,我们兄弟三人躲在床脚瑟瑟发抖,看着妈妈哭着撞开门,将裙子塞进旅行箱里走了出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堕落了。
我们兄弟三人总是很早地回家,放下书包,准备弄饭。每次掀开锅都是空的,厨房里到处都是空的,碗也是破的,水龙头总是因为欠费而停好几个月。
就连蟑螂都不屑于来。
我们三兄弟只好硬着头皮,挨家挨户敲响邻居家的门,请她们“借”一点米饭,当然我们有没有能力还就不好说了。每次推开门都有各式各样的脸,有善良的老太太,有犹豫的老大叔,有热心肠的大学生,有不耐烦的大婶。她们开始时还会帮一点,后来就实在是烦了,到处骂我们这家活得真是憋屈,活活一个寄生虫。
整个社区的人都认识我们,我们的整个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屈辱中度过的。
其实我们也不想当“寄生虫”,可根本没什么人管我们。学校不会管,他们给我申请了一笔资助,但这些资助需要写一大篇大篇的申请和开证明,需要我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感谢,从此以后就是学校宣扬自己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资助学生的工具。而那些钱其实根本不够用几天。
社区也不会管。平时街道处处都是宣传标语,都说社区有怎样怎样高级的福利。可那些照片上受到福利的人,现实中我一个都找不到。每当我们兄弟三人怯生生地去问时,那些工作人员要么笑嘻嘻,扯一大通看似复杂其实毫无意义的废话,要么不耐烦,说都快长大的孩子了怎么还需要帮助,你们长大后是巨婴需要啃老么?
当时我们还觉得十分羞愧,觉得自己确实已经很大了。但现在回想,我却猛然醒悟了。
那时最大的大哥也不过才初一啊!
可就是觉得羞愧,觉得自己是个很多余的人。
到了晚上,我们打着灯写作业,写完后就躺下睡觉了。半夜凌晨一点时父亲才会回来,带着一大帮酒肉朋友喝酒打牌,一直闹到深夜,吵得我们始终睡不着。
到第二天醒来时,我们就清理好昨晚那帮人打牌后留下的烂摊子。父亲会一直睡觉直到下午两点钟。我们必须事先为他做好饭,不然父亲醒后发现锅里什么都没有,自己必须饿肚子后,绝对又是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