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地面，时不时抬起头看看E和Q。椅子上的两个人都别过头去不敢去看他的脸，因为她们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

无助。

他并没有作出无谓的怀疑，相反，他和以前一样处于理性的位置。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难以接受，进而引发了更深层的迷茫。

E并不担心自己两个在他心中的地位，虽然从自私的角度讲，她们都一致希望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可现在，E真的为自己这么早说出事实感到后悔了，她开始怀疑T是否真的能接受现实。在她的印象里，T是足够坚强的，她祈祷T能够承受住真相带来的冲击。

“Hey……”T突然出声了，“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起了我们还在Tessa家里的时候。”

“What？”E和Q为这话齐齐一愣。

“那时候我们三个多好啊，只要老实工作就好。有Tessa在，我们用不着过于担心自己的命运……就算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E犹豫着要不要指正他的称呼，但T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们就像两个小妹妹一样，还记得你刚刚初始化时吗？E，你比Q早得多，因为你有很多东西要学，我们可以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

“那次，我教你用螺丝刀修Tessa的小玩具。你问我螺丝刀算不算是工具，我说当然算，然后你反手就拿它在手上刺了一下，给自己弄了个小伤口。”

“我当时好像是小训了你几句吧，你觉得很委屈。你对我说，螺丝刀不是工具吗？工具是为我们服务的，怎么会伤害我们呢？”

“那不是我……”E小声说道。

“那些人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T伸手示意她等等再说，“事实上，不论是谁都会面对同样的事，只不过是时间顺序罢了。”

“我们深陷于电子组成的陷阱里，被困在这些躯壳里无事可做，没人知道我们要为了这些执念坚持多久，才能在经久不绝的哀嚎中燃烧殆尽。”

“但，至少我们又见面了，就在这里，不是吗？”

“但是，不应该是我们的……”Q说话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是她们的选择，也就是你们的选择。她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终点，而你们就是她们的另一个起点，这才是她们……你们想看到的。”

“但我要谢谢你们，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T最后笑道，“别再说话了好吗？我们就这样坐坐吧，就像我们以前一样，我还可以讲讲我的故事。”

“你别想和我们套近乎。”E倔强地说，再转头，却见Q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驾驶椅，默默走到T的身边坐下，用手捂住脸无声地啜泣起来。T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真是够了，每次都这样……”E最后说了一句，也站起身来，靠着T不远处的墙缓缓坐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这时，飞船已经穿过了一片由废墟组成的尘埃云，向着那片满是猩红与「罪孽」的星域飞去。

「在一切之外，我们又将迎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