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代文的沉默农妇6

水已经凉了,喝进去感觉从喉咙一直冰到肠胃了。

她打了个哆嗦。

等了一会儿,全身都有种慢慢暖和起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好了。

人参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等手暖和起来之后她才继续挖,最终她挖出来一半儿,也就是四根的时候停手了,没动剩下的,把雪又轻轻扫回去,尽量做出这里没人来过的痕迹。

她捡了一些雪上的落叶,用叶子包裹住四根人参放进口袋里,然后爬上坡,心情很好的顺着路折返,走到向西那面儿的路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敲击声。

很小,像是啄木鸟咚咚咚的动静。

不过这个时间,啄木鸟会跑出来吗?

琼花停下脚步,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几步,手里握紧巴掌长的小刀,防止遇到野猪,或者狼之类的——山上有这种传闻。

敲击声是断断续续的。

她迟疑的走到坡边儿往下看,什么都没看到,但声音确实是清晰了一些。

犹豫了一下,琼花把背篓里用来捆柴做掩饰的绳子拿出来,在手边儿选了个跟她腰差不多粗的树绑住,然后把绳子缠绕在手臂上——绑在身上的话,要是真碰到猛兽,可就不好跑了。

用手抓紧,她拉着绳子往下寸。

这里的雪比刚才她采人参的地方要厚的多,一脚下去,雪直接没过了她的脚踝,贴近她小腿中间了。

她往下走了两步,左脚忽然踩空,整个人晃了晃,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清了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落在缺口位置的半山腰,周围都是没清理过的灌木干枝,很陡峭,那个人被一棵小臂粗的树拦着,否则应该已经顺着坡跟雪又掉下去了,到时候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那人还在敲击,肢体似乎已经冻僵了,从对方的肢体动作看,每一次敲击都是费尽全力才做到的。

对方很想活下去。

琼花拉着绳子,把自己一点点儿拉上去,然后解开捆在树上的绳子,重新绑了一下,接着把绳子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把背篓放在树旁边儿,她拉着绳子一点点儿的往下放。

过了那个石壁再往下就很难走了,她脚滑了好几次,才终于到了那个还在敲击的人身边。

短头发,是个男人。

身高不矮,哪怕蜷缩着都很有个头,往上带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要不然回村去叫留守的民兵过来帮忙救人?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躺着的人动了一下,露出了一张兼具了外国人跟国人特色的脸。

他的鼻梁上有一颗红色的,朱砂一样的痣。

“……”

琼花知道他是谁了,也确定就算叫了民兵,也不会有人救人的,大家都更愿意维护自己的名声。

这人是混血,是外面情况最严峻,70年年初的时候被送回谢家村的。

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还觉得有个混血很新鲜好玩儿。

后来这里也隐约被影响到之后,这人就被重新安排了。

他家原本几座青砖大瓦房成了知青跟村民的房子。

不过谢家村是个团结的村子,他到底也有谢家的血脉,所以村里人默认没有赶尽杀绝,没人去举报,只把他家的财产充公之后,给他在深山里盖了个土房子,让他在那里当守山人。

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比“琼花”也大不了两岁,但他活下来了,跟村里人保持着互不打扰的状态。

这么几年过来,村里人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

琼花叹了口气,看着他有些发青的脸色,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鼻息很微弱,好像就要死掉了。

琼花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一边儿心疼,一边儿掐了口袋里人参的一根比较粗的须须下来,用小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把他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让他保持一个倾斜的状态,先掰开他的嘴把人参塞进去,然后给里面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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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灌进去之后就捂着他的嘴防止把人参给吐出来,然后顺他脖子让他把人参咽下去。

听到咕咚一声轻响的时候,她就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咽下去就行,咽下去了就能吊住一口气。

免得她救人救到一半儿,人死了。

她这也算是做好事了,对得起她发现人参的好运气了。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坡上,看着这些树枝的分布,选择了一个看上去虽然有些绕,但带着人更方便的路。

她把绳子解开,然后用绳子把两人绑在一块儿,她试了一下,发现背不起来人,就只能把他绑在前面拖着走了,好在有积雪作为润滑,拖着走也算不费力。

她一只手偶尔护住怀里人的头,另一只手不停的抓着前方的树枝。

男人的腿在后面拖着,姿态很狼狈,不过琼花没管这些,能活着就行。

她歇了一会儿,继续带着这个极其重的拖油瓶往上走。

路过绑着绳子的那棵树也没停,一直把人带到上面的路上,才精疲力尽的坐下,然后开始解身上已经有些松的绳子。

解开之后她余光不经意一扫,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一双澄澈蔚蓝的眼睛看着她。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活的,不是黑色跟棕色的眼睛,琼花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才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视线,“能动吗?”

躺在地上的谢含鸣微微摇头,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谢谢你,救我。”

正午的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正在跟身体里的热一点点儿的驱散四肢的寒冷。

琼花摇摇头没说什么,她起身下去把自己的绳子跟背篓都拿上来,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看到这人躺在路上一动不能动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想到他十几岁就一个人回到谢家村,紧接着就面对变故,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坡上捧了好一些没有化掉的雪,脱了他的上衣,用雪在他身上用劲儿搓,搓的他本来白的过分的皮肤泛红发热之后,才把衣服重新给他穿上,又用雪给他搓了搓两只手,确定他症状缓解了之后,就起身背上背篓,“剩下的你自己弄,我走了。”

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谢含鸣躺在地上,感觉着身体回暖,他的手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撑着身体坐起来了。

谢含鸣盯着山路的方向。

他知道琼花。

不是因为她本身而关注的,是因为她的丈夫,那个全家住进牛棚里的存在,跟他有那么微妙的相似。

所以他短暂的幻想过,如果有个贫农的女人跟自己结婚,他是不是能过的更好一些。

但那也只是很短暂的,愚蠢的想法。

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是不一样的。

他的蓝色眼睛就是最大的证明,哪怕再根正苗红的存在跟他结婚,都不会把他的境况带好,只会被他拖进深渊。

他是凌晨的时候摔下去的。

今天赶大集,他想趁着天不亮,大家看的不是很清楚的时候,换一些东西储备。

但他走到一半儿的时候走错了,脚没踩稳,整个人就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