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太霖湖旁边儿的一块儿大石头上。
石头很大,琼花到了之后就松开了皇帝的手指,然后自己自食其力的爬上石头,把自己摊开,在上面晒。
因为太阳刺眼睛,她还慢悠悠的掏出一个帕子盖在脸上。
“这小东西,还挺精致。”
皇帝挑了挑眉,长腿一伸也躺上去,他身上没帕子,伸手在小孩儿袖口一掏,果不然掏出一个帕子。
这小丫头自从能说话以后,就开始注意卫生了,身上随时随地都携带着几条帕子以防万一。
把帕子盖在脸上,光线都朦胧柔和起来了。
晒了一会儿,皇帝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他闭着眼睛,“小琼花,你为什么话这么少?”
过了一会儿,旁边儿传来声音,稚嫩的嗓音,有股子说不出的平稳,跟小孩儿故意学大人说话一样。
“因为你们的话太多,太密。”
琼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那么点儿伤害性。
“我想好了上一句怎么回答,可是,你们都已经说了很多很多,都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
琼花也很无奈。
她不喜欢动不动就跪拜,可等她张嘴说出来的时候,宫人已经行完礼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她说出来,他们反而会害怕,会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开心他们跪的不够标准或者时间不够长之类的。
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她就有意识的尽可能减少说话,避免发生误会了。
“我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皇帝说:“本来还想着让太医给你开点儿黄连,多喝一下把嗓子眼给冲开的。”
琼花:“……”
这个皇帝,真的又损又不正经啊。
两人晒了一会儿,琼花把自己翻了个身,开始晒背面儿。
皇帝坐起来,盘腿坐在她旁边儿围观,“晒太阳太慢了,回头你跟我去练武,保证你能变强。”
琼花坐起来,脸上被热的发红,她控诉的看着皇帝,声音慢慢的,“…我跑都跑不了。”
跑起来,就会发生左脚绊右脚的情况。
皇帝伸手捏了捏她脑袋上的花苞头,“没事儿,你先看我练武也行。”
这时候,远处站着的大伴走过来,“圣上,有几位宫女子过来了。”
宫女子,就是妃以下妃子的笼统称呼。
美人能这么叫,嫔也能这么叫——当然,前提是你不怕被笼统称呼的存在记恨。
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把品级说清楚的。
“啧,一天天的,朕就没个得闲的时候。”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的称呼自然而然的又变成了朕。
琼花压根没注意,她正在思考如果练武的话,能不能把她的身体反应能力提上来。
头上一重,她茫然的看过去,然后就被皇帝提着后衣领从石头上拎下来。
琼花手扶着石头站稳,“…怎么了?”
“御膳房的饭做好了,得回宫吃饭了。”
皇帝把手伸过来,“走。”
“哦。”
琼花乖乖抓住他的手,根本没去思考为什么今天御膳房的菜送来的这么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吃的不是御膳房的菜,而是内膳房的食物。
两人带着宫人跟禁卫军离开没多久,这里就来了好几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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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没撞到她们想碰到的人。
在做李琼花的那一辈子,晚年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晒太阳的。
暖洋洋的光落在她衰老的,腐朽苍老的身体上,鼻尖闻到的那种肥皂在阳光下膨胀炸开的太阳的味道,让她有种年轻时候起来晚了,趴在床尾懒洋洋玩儿手机的感觉。
当时只觉得有些无聊,并不觉得那天有什么特殊。
人老了之后总是不可避免的,喜欢回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的。
那样在这个时间节点平缓的灵魂,就可以通过那些刺激的回忆,变得也有点儿起伏。
衍极抱着她在灯火辉煌的跨城大桥最高点跳下过。
她到现在还记得灯光的刺眼,还有凛冽的凉风从河面迎冲而来,头发被吹的向后拉直舞动,在河面上横飞而过的感觉。
在最危险的悬崖上自由落体。
在深海中跟神秘的海洋动物游动。
潜入世界最大器官组织,救人,杀人,那些子弹,热武器就像玩具一样被轻松阻挡。
她甚至亲自拿着枪杀过人,那是非常刺激又痛快的体验。
她被他抱在怀里,站在西式建筑的玻璃穹顶之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哭泣的,满身是血,或者毫无意识的受害者被救援,抬出去。
他们在墨科索尔维凛冽的寒风中接吻。
他的特殊性,让他能够保护她,带着她去看,去欣赏那些对普通人来说是死亡之地的地方。
琼花年轻时候尚且对衍极是有些抱怨的,因为他把她看的太紧了。
等到年迈之后,她反而庆幸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过,带她体验了那么多神奇的经历。
每次她说起庆幸他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时候,他总是在笑,那种温柔又纵容的笑意,完全都不用别人来告诉她,琼花就知道他爱她。
很爱很爱。
他握住她的手指,亲吻她带着细纹的眼尾,“你要是想的话,我还可以带你把我们年轻时候体验过的那些,在体验一次。”
“很浪漫的想法。”
琼花说:“不过我更喜欢你陪我晒太阳。”
一个怪物一个人类。
生活了一辈子,早就把对方融入了自己的生命里。
怪物懂了人类的爱。
人类学到了怪物身上的平静跟自由。
“公主,公主?”
轻微的声音。
琼花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的绣红,她愣了愣,回过神,抬手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
……又梦到从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