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姨太太走了。”
陈斯远应了一声,思量着做戏做全套,说不得薛姨妈这会子便去寻邢夫人搬救兵了,总要赶在邢夫人来之前造起声势来。
因是陈斯远蹙眉吩咐道:“去东梢间寻了包袱里的笔墨纸砚来!”
“哎。”芸香应了一声,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轻移莲步自东梢间里寻了笔墨纸砚来,又伺候着研磨。
俄尔,便见陈斯远提笔思量须臾,便径直往那雪白的墙壁上落墨:
不惜千金买宝刀,
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
洒去犹能化碧涛。
书罢掷笔负手而立,叹息一声道:“芸香。”
“大爷?”芸香紧忙凑上前。
陈斯远踌躇道:“还须得劳烦你将我那行李拾掇了……这荣国府,我怕是再不能待了。”
“啊?”芸香大吃一惊,旋即心下欣喜不已!
先前还道这位陈大爷是个软弱好哄的主儿,可方才那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辞,却让芸香发现自个儿看错了。这位平素看着好脾气,可真个儿发作起来那叫一个不管不顾!
姨太太的脸面都不给,且瞧如今决绝的模样,怕是大太太与老太太的脸面也不给!这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主儿,哪里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开罪的?
走吧,走了也好,这般自个儿好歹能重回宝二爷身边儿……宝二爷如今方才十二,说不得过几年放出去几个大丫鬟,自个儿也有机会进屋里呢。
这般想着,芸香应承一声,紧忙又去东梢间拾掇行囊。
不提此间情形,却说薛姨妈出得小院儿,本要去东跨院寻邢夫人帮忙说项,路过梨香院又心中拿不住,便进得内中寻宝钗问计。
母女二人并肩而坐,薛姨妈蹙着眉头将方才情形说完,随即道:“我瞧那姓陈的真个儿动了肝火,此事只怕不易了结。我这边厢去寻大太太说项,我的儿,你可还有旁的主意?”
宝钗闻言虽苦恼不已,却也明晰那陈斯远因何大动肝火。自小丧母,继母苛刻,生父也不理会,唯独身边的丫鬟百般维护,这主仆之间的情谊又岂是寻常?
推己及人,若换了自个儿只怕也要大发雷霆呢。
宝钗略略寻思,舒展眉头说道:“总是哥哥这回错的离谱,也无怪人家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