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在这儿,并非眷恋往昔恩怨,只是心中有执念,放不下那靖边王墓中的表哥。卧佛岭中路的靖王墓,承载着我与表哥往昔的点点滴滴,不容旁人惊扰。我知晓,那幕后黑手的后人,始终贼心不死,妄图打通此地,直抵靖边王墓。所以,我便立在这必经之路上,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以鬼仙之威,阻拦一切心怀叵测之人,护表哥安息之所,千年万载不受滋扰。
在静谧的听雨阁内,气氛仿若被岁月凝住,蓝月亮率先打破沉默,她缓缓靠近张威兰,声音低哑酸涩:“威兰,这些年,愧疚像巨石,日日夜夜压在我心头。沐雅那贱婢,贴身伺候我多年,我竟没看穿她包藏的祸心,让她设计坑害了你,只要想起,我便寝食难安。还有那赐婚……”蓝月亮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复杂情绪,“这本该是你的姻缘,是我生生夺了去。家族规矩森严,我和威灵早断了成婚的念想,可情难自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块儿。哪怕如今愧疚得肝肠寸断,我也从不后悔与他相爱,那些偷偷相聚的时光,是这荆棘世间,我仅有的暖。我不敢求你原谅,只盼你能懂我的真心。”
张威兰缓缓抬起眼眸,眼神空灵悠远,似要穿透阁中迷雾,望向时光深处卧佛岭中路那座巍峨宫殿。许久,她朱唇轻启,声音轻如微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月亮,莫要再自责,我怎会不知表哥心意。打从一开始,我便没打算介入你们之间。家族传承重若千钧,我怎能弃之不顾?何况……”说到此处,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眷恋,“我们自幼一同长大,那些青梅竹马的过往,桩桩件件,早已刻进心底、融入骨血,叫我怎能轻易割舍?即便明白他心有所属,守护他、守护儿时情谊,于我而言,也是心甘情愿。”言罢,她微微垂眸,把绵延情思藏回心底。
蓝月亮静静听完,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目光里掺了几分复杂与不忍:“难道,你一直都不清楚,威凌他……并不爱你吗?你何苦为了他,在这阴森之地守了整整六百余年啊。”这声质问,在听雨阁中悠悠回荡,撞碎了岁月积攒的沉默。
遥想当年那场灭顶祸事,至今仍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狠狠地撕扯着五位鬼王的心。彼时,大家满心都是虚妄的贪求,一门心思地追逐那些超脱掌控的东西,却没料到,命运的反噬来得如此迅猛又惨烈。
张威凌,张家最优秀的孩子无论文治武功,还是血脉强度都是翘楚,位极人臣,封王守边,手握军权,风光无限 ,却因被陷害最终血染黄土,力竭而亡;蓝月亮,恰似温婉灵动的仙子,却也香消玉殒,消逝于那场混沌灾祸;还有威兰,更是遭逢惨绝人寰的厄运,被歹人残忍剜去双目,在秋波亭那本该满是诗意的地方,咽下最后一口气。至于暮云村,八千多条鲜活热乎的性命啊,前一刻还满是人间烟火气,眨眼间,就被黑暗吞噬,没了丝毫声响。每一回午夜梦回,那一幕幕惨状就在眼前走马灯似的晃悠,五位鬼王满心满肺都是蚀骨的悔恨,犹如被浓稠的墨汁死死裹住,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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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咱几个造的孽哟,这心里头啊,天天跟油煎似的。”一个鬼王长吁短叹,脸上的褶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就是,当时咋就猪油蒙了心,为什么那么固执,为什么要逼迫威凌那孩子,这下可好,作了这么大孽!”另一个也耷拉着脑袋,悔得直跺脚。
胖子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早就忍不住了,麻溜儿地凑上前,操着那口诙谐的腔调说道:“我说四位张家的老前辈呐,您几位可别再搁这儿把自个儿往死胡同里逼咯!就算当时您几位大发慈悲,袖手旁观,那些个肚子里全是坏水、心怀鬼胎的家伙,早就对暮云村这块肥肉垂涎三尺啦!瞅瞅那神秘兮兮的比翼双飞蛊,还有张家人讳莫如深的长生秘密,哪一样不是闪着诱人光芒的大肥肉?他们那眼珠子都绿了,惦记着迟早得下黑手,这祸事啊,躲不过去的!”胖子边说,还边夸张地比划着,把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丑态学得惟妙惟肖。
四位鬼王听闻这话,先是一愣,接着神色各异起来,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微微颔首,眉眼间那股子郁结之气倒是消散不少,纷纷朝胖子投来感激的目光,有个鬼王还忍不住打趣:“你这胖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听你这么一说,心里这块大石头,好像轻了几分。”
这时,一直沉默得如同雕塑的张起灵,冷不丁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张威兰,声若蚊蚋却又清晰无比地轻声问道:“您知道关于我的事吗?”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像聚光灯似的聚焦过来,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张威兰,满心盼着能从这位身上,掘出些关乎张起灵身世的重磅线索,好把那团笼罩许久、神秘莫测的迷雾,狠狠撕开一道大口子。
张威兰轻轻闭了闭眼,仿佛要从往昔那团杂乱的记忆迷雾里,捞出些什么。最初被困湖底时,周身灵魅肆虐,她的意识好似在惊涛骇浪里浮浮沉沉,极为混沌。彼时,只能隐约听见那些黑衣人往镇里搬运东西时的低声碎语:“圣婴”二字冷不丁冒出来,让人心头一颤;紧接着,“长白山”“青铜门”“云顶天宫”“张家”“古楼”这类透着神秘的词汇,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可还没等她咂摸出味儿来,声音就被灵魅搅得没了影,徒留满心的困惑。
后来啊,局势有了变化,张威兰机缘巧合下掌控了阵法。可汪家那些人贼心不死,屡屡派人来闯阵。抓住这些擅闯者后,张微澜施展搜魂秘术,硬是从他们的灵魂记忆里,又抠出了几条关键信息。她看向张起灵,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起灵,我从这些人脑袋里知晓了,你的母亲叫白玛 ,你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婴’,而且,那些黑衣人背后势力,还谋划着一场针对张家的瓦解计划。还有近些年我得到的信息显示他们好像跟随着你的脚步下过好些墓,他们想去长白山云顶天宫,想进青铜门。”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就不再说下去了。
张威兰轻轻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这些信息终究有限。那个势力的架构和咱们张家差不多,真正的核心机密,向来只有核心的几个人攥得死死的,所以,咱们到手的这些,离真相还差着老大一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