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游园诗会一

立渊传 王子余 2369 字 22天前

"诗会重才学,妹妹饱读诗书,同去倒合时宜。"公主的声音像檐角铜铃浸了井水,清润中带着正色,目光掠过陆之心鬓边那支翡翠蝴蝶簪,"姐姐我昨日见妹妹抄录《洛神赋》,笔锋倒有卫夫人的筋骨。"

可雅的帕子突然攥紧了和田玉匙柄,指腹碾过匙身上雕刻的并蒂莲:"姐姐说笑了,"她抚着微隆的小腹,眼尾扫过陆之心腕上的翡翠镯,"昨天皇祖父派人前来问起臣妾的胎像,说这是世子府头一个麟儿,该多带出去见见世面。"话尾沾了蜜,却在触及公主案头那碟未动的荔枝时,喉间溢出半声轻笑,"何况妹妹初入府,诗会人多眼杂,若有个闪失......"

陆之心的调羹忽然磕在甜白瓷碗沿,发出清越的响。她抬眼时,鬓边红宝石坠子晃出碎光:"姐姐这话倒奇了,"指尖划过碗沿的缠枝纹,似笑非笑望向可雅,"难不成诗会比太子府还金贵?前日父亲还说,若妹妹在诗会得了彩头,倒是替世子在南都面前添光——"

蝉鸣突然尖了一声,世子的指节重重叩在酸枝木案上,震得冰盏里的荷瓣翻了个身。他揉着眉心,目光在可雅的东珠与陆之心的翡翠间游走:"诗会是宫中宴请,你们当是戏台子上的角儿?"袍袖拂过案上堆叠的诗笺,墨香混着檀木香在席间打转,"贞孝既说之心才学好,便——"

"渊哥哥怕是忘了前几日去宫中请安,皇祖父说的话?"可雅忽然按住桌沿,腕间金丝蜜蜡佩与桌角相撞," '世子妃有孕时,朕盼着抱曾皇孙' 这话,可是皇祖父亲自说的。"她望向贞孝,眼底泛着水光,"姐姐当年怀着长子时,不也曾出入宴席?"

陆之心的唇角微微扬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底"陆"字暗纹。公主看见她袖口绣着的并蒂莲在动作间绷直了花瓣,忽然想起今早瞥见的陆相手札——朱砂批注的"陆家女当立"几个字,正落在宣纸右下角。

"够了!"世子的手掌拍在案上,青玉镇纸滑出半寸,撞得漆盘里的荔枝滚向公主的衣襟。他望着可雅泛红的眼角,又看见陆之心紧抿的唇线,忽然觉得这方鎏金屏风内的暑气比外头的日头更灼人。公主正欲起身劝解,却见他甩袖时带翻了冰裂纹香炉,香灰簌簌落在她素色裙裾上,像落了一场无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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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明日再说。"世子的声音沉下来,袍角扫过陆之心案头时,带起一片荔枝蜜饯的甜腻。可雅的帕子还按在小腹上,陆之心的调羹斜斜搁在碗沿,而公主望着案上三盏渐凉的莲心茶,忽然听见竹帘外蝉蜕坠地的轻响——比往日更碎,更涩。

三人也是十分惊讶,他们从未见世子这般动怒过。世子没了兴致,坐在长廊里看着池子发呆。

蝉鸣黏在朱漆廊柱上,暑气裹着荷香漫进雕花槅扇。世子捏碎一片新荷,青汁染得指尖发滑,池面被揉碎的倒影里,三尾锦鲤正绕着月影石打转,搅乱满池阳光。

“渊哥哥可是嫌这池子太吵?”

月白裙裾掠过青砖的声响惊起他的神思,公主腕间的翡翠镯在廊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手里托着的冰盏中,酸梅汤正浮着几簇新摘的茉莉。公主总记世子最厌暑日里黏腻的汗意,即便在这样的僵局里。

三刻前长桌上的争执声还在梁柱间打转。“可雅有喜,圣上和皇后作为长辈自然是喜欢这等喜事。之心的文采在南都也有些名声,有她陪伴,自然能和立渝堂兄比个高低。””公主将酸梅汤推近半寸,指尖掠过冰盏边缘凝结的水珠,“她们各有各的道理。”

“你呢?”世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可觉得该去?”

公主垂眸望着冰盏里浮沉的茉莉,花瓣浸了酸梅的红,倒比盛在青瓷碗里时更添三分艳色。“臣妾是正室,”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盏沿,“该当在府中料理琐事,还得陪伴昇儿,诗会么……”忽然抬眼,眸中映着廊下晃动的灯影,“原是该让妹妹们去挣些府中颜面的。”

池面忽然掠过一阵风,将一片睡莲叶子推到冰盏旁,公主顺手捞起,叶柄上的绒毛蹭过她的掌心。“其实诗会最紧要的,”她将叶子轻轻放在他掌心,叶脉的纹路清晰如掌纹,“是让皇祖父皇祖母看见吴国的风仪。”

指尖划世子掌心的青汁,“若论风仪,这满府里,还有谁比我的贞孝更合宜?”

世子忽然笑了,是这半日来的第一抹笑,指腹碾过公主指尖的绒毛,带着荷香的湿气。公主的耳尖微微发红,却仍直直望着他,像那年横水河边,任世子怎样逗弄都不肯移开的目光。

世子忽然握住公主的手,将那片睡莲叶子放在她腕间的翡翠镯旁,“明日诗会,便劳烦世子妃你替我选一首应景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