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鹏不好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挪了挪身子,把自己弄到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摆出一副长谈的模样,指了指对面的客椅道:“罗组长,坐。你算是站里的老同志了,说起来,我这个站长已经到任两个多月了,先是你和曹少武接受了总部直接布置的任务,中间又夹着个春节,一来二去,我们还没就站里的工作深入交换过意见呢。”
上身挺拔端坐的田之雄朗声答道:“站长言重了,对于工作,卑职不敢懈怠,坚决服从站长命令。”
“我的前任对你十分器重。交接工作的时候,刘站长还特意向我介绍了你,说你足智多谋,敢于任事,能堪大用。”
田之雄又一笑:“是老长官爱重了。”
杨志鹏话音一转:“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63年初授的少校,仅仅一年以后,就破格晋升了中校,很难得啊,据说是抓获了贪污公帑的原本站的临时负责人赵安国。但我有一点不明白,赵安国上校是局本部驻港督察,又曾任本站的临时负责人,应该是你的直接上级了,你是怎么发现并掌握他贪污的证据的?难道你一直在暗里监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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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之雄听出了杨志鹏话里的弦外之音,正色道:“通缉赵安国是总部发来的紧急密电命令的,也是局座亲自指挥的行动。卑职开始时对赵安国的贪污行径并不知情,况且他那时已不再是本站的临时负责人了,刘楚源站长已经到任视事,我也是奉刘站长之命缉拿赵安国的。听刘站长说,上面得知赵安国突然失踪,担心他成为第二个孙家琪,泄露党国的重大机密,这才下令采取断然措施,搜捕赵安国,以免他落入共产党的手里。卑职只是运气好,从一个香港商人口中得知了赵安国的下落,与行动组一道抓获了被人非法拘禁的赵安国,并把他遣送回台湾。他也如实交代了,因为贪图几万美金的利益,确实隐匿倒卖了原属于本站下属公司的一批猪鬃。该案虽然是在台湾秘密审理的,但杨站长您在总部时应该也会知晓一些内情的吧。与此案相关的证据本站均已移送总部,本站并未存档,当时刘楚源前站长以及情报业务官田佩瑜、行动组长曹少武都在场,也算是当事人,可以作证。”
田之雄不软不硬的一番话,在杨志鹏听来颇有些顶撞的意味,他冷笑一声道:“我并没有替赵安国解释的意思,赵安国置党国大义于不顾,贪赃枉法,罪有应得。我要提醒你的是,对自己的长官要有尊崇敬畏之心,绝不可存以下犯上之意。令行禁止,绝对服从,这是老军统一贯的纪律,也是传统。”
“是,卑职一向以长官的意志为意志。”
杨志鹏又换了个话题,双眼咄咄逼人,道:“你是63年到的香港站,至今也有六年了。香港站作为情报局在海外最重要的甲类大站,本应成为我们对付共党最出色的桥头堡,可这些年来,本站重要的派遣迭遭失败,重要干部屡屡蒙难,这是很不正常的吧。举几个例子,远的说,本站及其下属站点、仓库竟然发生被港英警察突袭的事件;‘神斧专案’20名精英行动特工甫一进入大陆便全军覆没;近的说,田佩瑜尽管换了身份,做了伪装,但一入境就被抓;罗组长以为原因何在?”
田之雄语音不高不低娓娓道来:“香港站被突袭时,中层干部中我和田佩瑜都因在外办事,侥幸逃过一劫。后来我们奉总部命令,回台北接受了调查,叶局长和沈前副局长都过问了调查情况。调查期间,我们都写了详细的书面材料,应该在总部绝密级A类存档。‘神斧专案’的行动队员都是总部特别训练并派遣过来的,香港只是他们进入大陆的跳板。接待安排,是刘站长亲自抓的,田情报官具体负责的,我本人并未参与。后刘站长觉得他们一行人在身份掩饰等方面破绽甚多,指令我逐一指出并予以完善。我只见过其中的两名分队长,为他们讲解了一些大陆的社会基础知识和注意事项,并帮他们将总部准备的新钞都换成了零散的旧钞,还换了些粮票,至于他们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去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入境等等,我一无所知。事后,我就目前大陆研究方面存在的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曾经写过一份报告,听说还愧受上峰的称赞,并印发中二组、中六组和大陆研究中心作参考。至于田佩瑜失联一事,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奉刘站长之命找人花钱办了两张参加大陆广交会的请柬;一张名为田颂尧,另一张名为郑波。直到后来听说田佩瑜失联了,我才把这个田颂尧跟田佩瑜联系起来。关于我们站行动屡屡受挫的原因,我在那份报告里曾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总体而言就是我们的研究和分析部门坐井观天,对大陆方面的研究远远落后于时代,故而屡出破绽。”
杨志鹏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质问。田之雄态度不卑不亢,说的事情有根有据,还抬出了上峰和叶翔为他做注脚,这让他无从质疑。
他缓了口气,一改咄咄逼人的态度,说道:“罗组长不要误会,我并非怀疑你对党国的忠诚,或是想追究某个人的责任,只是希望能总结前任的教训和失误,利用好香港这块对敌斗争的主阵地,重振雄风罢了。在站里的中层骨干中,你算是位老同志了,对大陆的情况又十分熟悉,我希望,你我能一起携手在香港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你老弟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站长请放心,卑职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