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慌忙托住她后腰,银链坠子扫过遗落在台面的老花镜。镜片裂痕里映着三日前昏厥时碰翻的松香罐,琥珀色碎块嵌进地砖缝隙,恍如儿子婚礼那日撒落的金箔。
“宁夏的沙枣该开花了。”林母忽然攥紧儿媳的手,指甲在冷玥虎口处掐出月牙痕。晨光穿透琉璃窗的牡丹纹,将她们影子投在镇水银兽狰狞的爪尖上。兽瞳嵌着的两粒银砂突然滚落,恰是林嘉骨灰熔铸时溅出的星火。
行李箱滚轮碾过青石板发出闷响,冷玥瞥见箱底露出的《了凡四训》残页——那夜熔银铸兽时,这卷书就垫在坩埚下,书页边角已烧成焦褐的云纹。
“妈,等凤凰木开第二茬……”话音被老式座钟的整点报时截断。林母颤抖着解开盘扣,贴身内袋滑出半枚光绪通宝,铜绿裹着体温塞进冷玥掌心:“嘉儿周岁抓周抓着的。”
院门外林嘉舅舅开着的小轿车轰鸣惊飞檐角铜铃,林母突然栽向那套未修复完的青瓷茶具。冷玥伸手去挡。
小轿车尾气吞没最后半句呜咽时,冷玥突然冲着尘雾喊:“您永远是我的母亲!”副驾上佝偻的背影晃了晃。
晨雾在银楼飞檐凝结成冰棱,冷玥望着轿车消失在梧桐道尽头。地砖缝隙里嵌着的银砂突然泛起幽蓝。
玥玥收拾修复台抽屉时,拉开竟是林母藏着的银胎珐琅匣。匣中泛黄信笺记载着周家旧事:1943年宁夏沙暴,周素卿祖父用十车银器换回被马匪掳走的幼妹。信纸背面洇着新鲜泪痕,晕开了“沙枣花酿”四字。
冷玥冲进后院打开封存的地窖。二十坛沙枣酒在阴影里沉默,坛身银丝嵌着“嘉儿百日封”的字样。
暮色漫进天井时,冷玥抱着酒坛撞开博古架暗格。褪色婚照从《银器考略》书页间滑落。
玥玥在此酒醉一夜。最后一次梦见,在某个暴雨夜,已成为副市长的林嘉与政策研究室主任的冷玥,带着孩子巡视防汛工程。孩童腕间银铃铛的脆响,与智能监测系统的警报声共鸣。
此后,林家银楼交给专业管理团队封存起来,玥玥再也不曾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