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墨温宁到底是不是他墨靖远的亲生女儿,墨靖远自己都心中画魂。
他那两个孩子,骄纵跋扈,倒有七分肖似自己年轻时的荒唐,偏这温宁生得七窍玲珑心,既能在太妃膝下承欢解语,又能在各氏族皇亲之中全身而退。
这些品质都是好的。
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时,总隔着层化不开的冰雾。她除了同太妃亲热,对其他人是既冷又防,从他见到她第一眼起,他就觉得与她之间隔了很多东西,亲近不起来。
但在太妃薨逝前两日,泛寒的手指攥着他袖口的金线绣纹,咳出的血沫子染红了鎏金引枕。老人浑浊的眼底浮着将熄的烛火,却仍一字一顿地叩他心尖:“莫要为这些陈年旧账,折了羽翼,血脉不过浮尘,要紧的是与宝贤王府结个善缘。”
她忽而笑了,枯枝般的手抚过他眉间川字纹,“那丫头命数多舛,如今既进了王府,你便当积德,莫要让她再没了家。”
门窗外的花树被忽起的风吹得簌簌作响,温宁的文字混着灵前的香味在厅中浮沉。
他望了一眼那棺木,心中顿然生出一抹悲苦,如今王府飘摇,怕是无能再为温宁保留一处遮风避雨之地,恐怕还要仪仗着这丫头为他和来恩谋一处清宁之地。
宝贤王勉强保持着镇定与从容,将心中不安的情绪悄然隐藏,语气恭敬却又淡漠的说道:“母妃在世时,很宠爱温宁,如今母妃薨逝,她身为孙女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宝贤王寥寥数语,已经将墨温宁的身份说的很清楚,墨温宁就是太妃的孙女,他墨靖远的女儿。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而复杂。
温宁依旧静静地跪在灵前,目光微微闪动。
敦庆王冷冷一笑,吊唁完毕,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宝贤王府。
王府门前,他忽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嘲讽,又似带着几分无奈。
“本王说什么来着,”他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短短几个月,这宝贤王府里抬出去三顶棺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