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梦姑娘琴音通仙,洪老弟入迷也是常理!我还得多谢你邀我前来,不然平日里可难见梦姑娘一面。”
乾道子抚着长髯,似乎也在回味着梦冰云的琴声。
他被世人成为画道之圣,琴棋书画本就乃艺之一道,触类旁通下,自然比洪玄机更理解梦冰云的琴音。
“梦姑娘,我听你之琴音,虽然轻灵回转,但通曲似是带着一缕愁绪,不知是为何而愁?”
乾道子看了看洪玄机,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朝着梦冰云发问。
别人听不出这个散花楼新花魁的曲子,但他却能听出深意。
这琴音之内,竟然带着一种浓浓思愁,似乎在思念乃至爱慕着一个求不得的人。
年岁过半百,乾道子自是人精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洪玄机正在追求梦冰云?
所以他问的委婉了些,也给了双方一点颜面。
这散花楼新花魁的倾慕之人,可根本不是洪玄机。
看了这位二十出头的天子红人,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画圣意境,实乃非凡。”
梦冰云见乾道子微微点破,也无任何情绪。
她轻轻抬手,从衣襟内衬里拿出一张手绢,将其摊在了桌上。
素白绢布上,俨然绣着一个走在山间的男子。
他似乎随意漫步在大千山河之中,逢山过山、逢水渡水,时而停驻、时而忘返。
针绣之力,无法将其独有的气韵留驻于绢布中,却也让乾道子乃至洪玄机,微微意动。
“这…这是道主?”
乾道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手绢上的男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男子与中土众生每日入梦时见到的太上道主段真极为相似,但头颅上那对收合一切道蕴的双角,却是没有被绣上。
甫一见到,乾道子似乎都有些不敢确认。
“冰云,你从何处得来这般亵渎道主之像?”
而洪玄机却是皱了皱眉,不仅是他,当今中土众生皆要承道主的传法之恩,这手绢上的男子虽然与道主极为相似,但却失了那一对弯角。
这种行为,便是如同将一尊手脚完整的佛相画成了残缺,是一种极为亵渎的行为。
这世间众生百年来,只要入梦,便能见到太上道主相。
其样貌身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洪玄机自己家中都高挂着一幅道主之相,日夜焚香膜拜。
他知道民间也有许多人恶意篡改道主的原相,自是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
没想到冰云也是这般不识礼法、不懂传道之恩的人么…
一时间,洪玄机见到梦冰云拿出残缺的道主之像,之前对她的好感竟然消了些许。
“亵渎道主,自是万万不敢。”
梦冰云见到两人的表现,微微摇头:
“不过这便是小女子入梦之时,见到的道主样貌,是故心神留存,将其绣在了手绢上而已。”
“不可能!世人皆知道主相!其之尊角,岂能有失?”
洪玄机眉头皱的更深,眼里都起了一丝不确信和质疑。
这么多年来,世人皆看到的是道主头生双角的全相,何以梦冰云就看不到?
“洪大哥若是不信,可请画圣临摹此像,便可有所分晓。”
梦冰云不与其争辩,依旧云淡风轻,反而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乾道子。
红卷楼阁内的气氛,忽地静了下来。
“或可一试。”
就在这时,乾道子却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拿出纸笔。
这纸笔隐隐透着墨色华光,似是极为不凡,并非凡物。
作为画中之圣,便是以此纸笔为器,畅舒心中之意。
他铺开白纸,悬提笔端,便见那墨染自然涌出,呼吸间便侵染在了整个毫毛之上,却如有吸力一般,并不滴落。
这便是鼎鼎有名的人仙级法器,春秋笔。
笔落之下,可画春秋。
“乾某一生所画道主之像,不下数百,但从未画过无角之像。此番为之,实乃不尊,还望道主恕罪。”
而在乾道子落笔之前,还微微朝着极北之处躬身,似是在看着那天空尽头悬浮三百年的太始山脉。
那里听说便是太上道的山门,也是道主参玄之所。
但几百年来,无论人仙、鬼仙,皆是无法靠近。
那一处天空似乎化为了绝域,世人仅能看到轮廓,却难以飞至尽头。
“乾兄,何必?”
洪玄机见到此状,不由出声阻拦。
他是极为尊道之人,性格上也十分刻板,自是不想让乾道子画出这等亵渎道主之像。
可乾道子见着梦冰云的手绢,却只觉念头连动。
仿佛无角,方才是道主的本相。
他没有再顾洪玄机的阻拦,径直落笔。
呼呼呼!
楼阁之内,细微的风声忽地吹拂。
春秋笔点下,墨色径直流淌化出,将周遭的白纸印出色彩。
起笔龙蛇、工笔勾勒,渐渐将道主的身形画了出来。
不得不说,乾道子的技艺比洪玄机高了不知多少倍。
光是简单的一个转合,就直白地带出了道主神韵。
一个逢山过山,逢水渡水的男子,渐渐跃然于纸上。
天边的流云,穹顶的星月,人间的山河,都成了他的陪衬。
仅是随着他出现,又随着他留驻罢了。
渐渐地,随着画内色彩充实,梦冰云早已起身,瑧着皓首而望。
而洪玄机也心有所感,本是皱着的眉头,开始舒缓,眼底还起了一丝不可置信。
无角的道主相,竟然看着更有神韵!
而且乾道子的画技也足够将其内的韵味道出,让人无端升起这才是道主原相之感!
轰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