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欢凝视着他,眼中战意早已消散。

“生命,总会在绝望中找到一线生机。”她蹲下身,视线与老人平齐,笃定地点点头。

大统帅艰难地扯出难听的苦笑,笑声混着咳嗽,如喉咙被铁屑刮得千疮百孔。

“你......太理想主义了。”

他浑浊的双眼紧紧凝视着叶逸欢的方向,似是已经看不清事物了,却还是吃力地警告道,

“适者生存——这就是现实最残酷、最无情的答案......无论是什么物种,要想存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你呢?”叶逸欢轻声反问,“你口口声声说人类要彻底蜕变才能延续......可你为何,又拼尽全力留下一点‘人类’的痕迹?”

她伸手,擦过老者的耳畔,从那支离破碎的舱体中,取出一只被精心保存的植物标本。

那是颗小小的嫩绿植株,叶片柔软,根系完整,被玻璃匣层层封存。

即便塔楼崩毁、战火纷飞,它仍安然如初,仿佛封冻了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春天。

“大统帅,”叶逸欢轻声唤道,“你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新的人类,而是旧的家园。”

大统帅干笑两声,艰难闭上了眼睛,好像一只用尽力气的老兽。

“总得有人......为最坏的结局做好打算。”他低声叹息,“而我......恰好是那个人。”

“我也想相信……人类能自救,能回归地表,能再次拥有天空和河流。”

“但我不是我了。”他望向她,眼神苍凉如霜雪,“我是第七号执行者,是人类意志与冷静决策的缝合体。

“我比任何人都想相信,人类能重回地表,能再次拥有天空、阳光、河流、大海......”他的眼中罕见地湿润了,仿佛追忆起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我是人类保存计划的第七号执行者,是数百代人工意志的总合。我承载了千万人生存的权衡,身上背负的是一个种族的重量......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选择。”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要被这废墟吞没。

“那你为什么还把我放出和平公司?”叶逸欢摇了摇头,问道,“让我调用体内的精算机,去感知地震、触摸太阳?”

大统帅眼神柔和了一瞬。

“因为你,是我们最后的自由变量。”他说,“尽管你是仿生人,却是一个没有被系统规训到底,还能保有人心温度的判断者。”

“你的体内,有精算系统,有感知模块,有逻辑框架......也有情绪、有记忆,有感情的链接。”

“你是个精细的观察者,也是公允的裁决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赌一次——赌你能为人类......带来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