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枚指向吕宋岛的磁针在琉璃罩下微微颤动,与楚皓密信里的朱砂圈不谋而合。
“三天。”杰克竖起三根手指,蓝眼睛映着航海钟的铜辉,“我要看到能横跨马六甲的商队。”
归途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林婉摩挲着怀表上的裂痕。
那是去年生辰楚皓策马追船时摔的,当时他攥着断成两截的贺礼,眼角比海天交接处更红。
车帘忽然被风掀起,商会门前的石狮嘴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划痕。
账房里的情形更让她蹙眉。
本该锁在紫檀匣里的南洋货册歪在案头,镇纸压着的宣纸洇开团墨渍,像极了某人蘸墨太急甩落的痕迹。
窗棂缝隙夹着片靛蓝碎布,与今晨李师爷衣襟的补丁颜色分毫不差。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林婉正用银镊子将碎瓷片从账簿夹层里剔出来。
靛蓝布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这是苏州织造局今春新染的";海天霞";,专供三品以上官员家眷。
李师爷扑通跪在青砖上,额头磕得咚咚作响:";属下真不知这补丁何时破的......";
";起来。";林婉将碎布投入炭盆,靛蓝在火光中蜷缩成灰蝶,";马会长舍得用二十两一匹的料子收买眼线,倒是抬举咱们商会。";她望着窗外货船桅杆上摇晃的风灯,忽然想起去年腊月楚皓送来的貂裘,内衬用的也是这般色泽。
铜壶滴漏指向亥时,账房里飘着提神汤的苦涩。
六位账房先生围着八仙桌打算盘,算珠撞击声里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
林婉蘸着朱砂在舆图上圈出香料群岛,笔锋突然顿在安南国——那里标着楚皓半月前送来的暗记,墨点晕染的形状像极了他腰间玉佩的螭纹。
";当家的,这是按您吩咐重拟的货单。";李师爷捧着册子,眼皮浮肿如熟透的杏子。
林婉扫过暹罗香米与吕宋椰油的配比,突然用指甲划开装订线,三张夹带的契书簌簌落地,赫然盖着马会长的私印。
烛花爆开的瞬间,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