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苍穹深如浓墨,繁星点缀,营内烛火晃漾。
茶杯坠地发出沉闷砰响,温研俯身捡起地上滚了几圈的茶杯,嘴角挂笑:“先生小心些,茶水沾湿被褥该着凉了。”
梁惊澜左看一眼卧坐榻上,好似天塌了一样的舅舅,右看一眼不紧不慢捡茶杯的温研。
她眉目沉宁,葱白指尖勾起茶杯,薄唇颜色寡淡,一番不大的动作引得她轻咳几声,高束起的发丝垂落,耷拉在拥着裘毛的雪颈旁,咳嗽的幅度使得她脖颈几经颤动。
梁惊澜眉心蹙起,大步一迈,将温研扶起坐在军椅上:
“元君兄你也是,我人在这里站着,哪还用你来做这般粗活,捡个杯子的事,我来就好。”
说罢接过温研手中的杯子,转身放在桌案上,极其流畅地拎起茶壶就要斟茶。
想了想,又捻起衣角擦了擦,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茶递到温研手边。
温研接过,唇边噙着轻笑:“多谢。”
借着品茶空隙,她冲先生微微勾唇,俨然狐狸样。
先生人麻了。
或者说,他从看见梁惊澜进来全身心紧张温研时人就已经从里到外麻透了。
他清清嗓子:“惊澜,前沿军务可处理妥帖?”
梁惊澜从仔细温研的状态下回过神,一听这就头疼:“战俘还不知如何处置才最好。”
虽是回先生话,但他手还等在温研身旁,等她喝完茶后再起身去添另一杯热茶。
先生看得眼直抽,“添茶这等小事元君自己可以的,再不济随便安排个人就好,侯爷还是先商讨军务吧。”
梁惊澜摆手:“不打紧,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就算去添茶也能同舅舅说话,一样的。”
“而且啊,元君兄身子骨羸弱,我理应照抚一二,这不是舅舅你说的,宽待下属。”
先生:……
我是教你宽待下属,但是首先下属要对你没别的心思啊!
好外甥,你回头看一看你亲亲元君兄的奸诈模样吧,她勾一勾狐狸尾巴就能把你拐回窝。
温研拥了拥灰白色裘袄,将手放在炉火旁,水眸潋滟,薄唇浅勾,眼底是火光跃动出的幽暗光影。
也亏了这病痨子身体,让梁惊澜下意识谨慎几分,不自主地对她关心照顾。
梁惊澜身体强健,北风中骑马狂奔弄枪舞剑好不肆意,在军营中滚大的人,身旁个顶个的硬汉,没哪一个像温研这般风大了使不得,走远了使不得,水都只能喝冒热气的。
金贵模样让梁惊澜叹为观止。
所以刚认识的时候,他恨不得离温研十万八千里远,省得冲撞到舅舅的宝贝弟子惹来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