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乌斯很快便敛去唇边的弧度,声音低沉。
“可这事我还是要做,这很重要,非常重要!而且必须成功!不是吗?”
他的语气依旧懒散,甚至有些随意,仿佛不是在谈论一场即将撕裂海天,决定奥苏安未来的海战,乃至这颗星球的海战,而是在讨论一场无关紧要的赌局。
风从海面吹来,拂过他的长发,扬起他的披风,将他的话语带向远方的海天交界处,带入那片尚未燃烧的战场。
“我真的想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听我一言呢?或是……”
马雷基斯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试图窥探些什么。面具上火焰的光影幽深流转,映照出达克乌斯的身影——他看着这个男人,如同看着一个疯子,又如同看着一个赌徒,一个即将踏入深渊、孤注一掷的赌徒。
小主,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赌徒。
他喜欢的是算计,是谋略,是稳操胜券的胜利者,而非投掷骰子的莽夫。
而达克乌斯……不是普通的赌徒?
他并不是那种会随意将命运交给运气的蠢人。
他很神奇,是那种能够让骰子听从自己意志,为自己所用的赌徒,他是那种在规则之外另辟战场,在命运的锁链中找到破绽的人。
而最让马雷基斯感到佩服的是——达克乌斯并不害怕失败,仿佛天生便能接受最糟糕的结局,仿佛即便输掉一切,也能在深渊之下找到新的路途。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达克乌斯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高台边缘,俯视着辽阔的海面,风从远方吹来,掀起披风。
阿苏尔舰队的银色风帆正一寸寸逼近。
“他们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期待,仿佛在迎接一场会面,而非一场可能撕裂海天的战争。
远方的海面依旧平静,然而,那股即将到来的庞然大物的气息,已然滚滚而至,如狂潮般涌来,势不可挡。
马雷基斯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冷峻,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看,这可是奥苏安最精华的舰队。”达克乌斯轻声说道,目光未曾移开,他的指尖在空中缓缓滑动,像是在描摹那银色风帆的轮廓,“他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堪称海上最华美的军势。”
“所以,你准备怎么让他们听你讲故事?”马雷基斯的声音透着一丝认真,又带着一丝嘲弄,“站在甲板上,对着他们挥手致意?”
“这不失为一种可能。”达克乌斯的左嘴角上挑,眼神明亮而锐利。
“我祝你成功,我亲爱的达克乌斯。”马雷基斯沉默了一瞬,随即冷笑了一声。
“谢谢!”达克乌斯的笑意未减,甚至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接受一个并不算友善的祝福。
马雷基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海天交界之处——在那里,太阳正缓缓升起,而银色的舰队,如命运的潮水一般滚滚而来。
不可阻挡,不可违逆。
当达克乌斯转身的那一瞬间,海之三叉戟浮现于他的左手,蓝金色的光芒在日光下跃动,而他的右手,则伸向了向他看来的赛芮妮。
今天的赛芮妮,没有穿着宽大的长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是穿着来到新大陆后更新的装扮。(559章)
目光沉静而庄严的她款款而来,脚步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仿佛与天地共鸣。她的足尖刚刚离开地面,地砖上便漾起一丝涟漪,水雾在空气中弥漫,映照着晨曦的光辉,如薄纱般在她周身缭绕。
达克乌斯露出笑容,伸出手掌,指尖轻轻拂过空气,带起一缕无形的波动,他微微弯身,向赛芮妮行礼。
“美丽的女士,可否与我共舞一曲?”
赛芮妮注视着达克乌斯,眼神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后,她缓缓地将手放入达克乌斯的掌心,指尖轻轻贴合,冰凉却柔软。
“当然!崇高的玛瑟兰之子。”
达克乌斯五指收拢,牢牢握住了赛芮妮的手,而后,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如弦上之箭,骤然跃离尖塔的顶端!
他的披风在狂风中翻飞,海之三叉戟在晨光下闪烁,映照着跃动的波光,而赛芮妮则与他一同坠入虚。但他们没有落下,而是如同脱膛的炮弹一般,朝着远方的海平面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杜鲁奇的舰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
漆黑的方舟,如同一座座浮动的堡垒,伫立于海面之上,它们以纳戈尔号为中心呈辐射状展开。
这种网格状的编队,主要是为了让方舟上的陆游器相互连接,形成一个更大的圆,形成一个统一的魔法阵。借助陆游器的加持,飞在天上的海鲜们能在舰队上空快速机动,能够自由驰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对敌人展开杀戮。
更外围,茫茫无尽的铁甲舰如黑色怒潮般翻涌,形成一道庞大的弧形防御圈,环绕着黑色方舟,护卫着阿纳海姆。这些战舰是杜鲁奇海军的主力舰,数量庞大,船身厚重,船首尖锐,滑如泥鳅,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弩炮,直指前方,弩箭的箭头闪烁着冷冽的微光,等待着吞噬敌人的号令,而厄卫们则严阵以待。
高空之中,来自陆军与海军的突袭舰悬停在云层之下,准备在最佳时机跃下,以天降之势撕裂敌人的阵型!
然而,真正的杀戮者在更高的苍穹之中蛰伏着。
在云海之间,红龙们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的鳞片燃烧着金属般的光辉,翅膀在雾气中掀起剧烈的狂风,它们在等待着,等待着晨曦照亮海面,等待着猎物进入屠宰场,等待着达克乌斯的命令。
不仅仅是红龙。
在更遥远的天际,云层之中翻腾着另一种更加神秘的存在——库库尔坎。
他是阿丽莎的伙伴,是天穹的统治者。他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辉,巨大的翅膀划破空气,带起飓风般的狂流,他的眼瞳如同古老的神只,俯视着大地,窥探着命运的轨迹。
小主,
这是一场由黑色的毁灭者编织的死亡之舞。
这是杜鲁奇的战争。
是他们千百年来刻在血脉之中的宿命。
现在,他们,将用鲜血书写这一场战斗的篇章?
达克乌斯与赛芮妮的身影交织着,在风中旋舞,在浪尖跃动。时而贴着海面,激起层层水花,仿佛在镜面之上翩然起舞;时而跃入半空,在阳光下翻转,斗篷翻飞,裙摆扬起,如海燕穿梭于风暴之前。他们的速度并未因风浪而受阻,反倒借助风势,如流云一般滑翔,宛若海神亲手编织的梦境,在这片海域中徐徐展开。
他们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滞,节奏流畅而精准,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滑翔,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默契与优雅,就像在踏入舞台前排练了许久。
然而,他俩一次也未曾排练过……
他们只是顺应风的流动,听从海的引导,便能以最自然的姿态舞动。他们并未刻意展现什么,却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真理,一种超越了战争、信仰、种族之上的真理。
黑色方舟上,战舰的甲板上,突袭舰的舰桥上,无数的杜鲁奇仰望着他俩的身影,目光中透着敬畏与惊叹。他们中有的人曾见过战争的狂暴,见过魔法的光辉,见过黑色方舟以雷霆之势碾碎敌舰,见过龙焰燃尽整片海域的辉煌,但这样的场面,却是他们从未目睹过的。
没有刀剑相向,没有烈焰撕裂苍穹,也没有号角吹响,只是一场舞蹈,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阴影下,如潮水般奔赴敌阵。
这是一场宣告。
这是一场无声的宣言,一场关于命运的赌博。
在阿苏尔舰队之中,一名阿苏尔静静地站在旗舰的甲板上。他的右手轻轻一抬,一具镶嵌着银纹的单筒望远镜被带到了眼前,透过镜片,他凝视着那两个极速飞驰的人影,目光微微收缩。
『海洋领主』艾斯林,玛瑟兰的信徒,阿苏尔舰队的指挥官。
他微微皱眉,心中浮现出无数思绪。尽管耳闻已久,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达克乌斯与赛芮妮,而且这不该是战斗该有的画面。他预想过许多种场景,但唯独没有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一场舞蹈,一场在风暴降临之前,于浪潮之上展现出的舞蹈。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望远镜的金属边缘,沉思着。
达克乌斯——玛瑟兰的冠军,玛瑟兰之子,海神所庇佑的杜鲁奇,海神的化身。
赛芮妮——玛瑟兰的女儿,半神之躯,信仰与海流交汇的化身。
他们的力量来源于海洋,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玛瑟兰信仰的最高象征。
艾斯林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曾在玛瑟兰的神像前聆听浪潮的低语,曾在夜晚的甲板上望向满天繁星,曾在狂风暴雨之中向海神献上祷告。而如今,海风从远方吹来,带着咸涩的潮味,也带来了某种古老的呼唤。
这是命运的交汇。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身侧的舰队,银白色的风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海卫们的铠甲反射着冷冽的光芒,弓弩已上弦,长矛已就位,战舰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
然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握紧了望远镜的手掌,指节微微泛白。他的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挣扎,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他们是玛瑟兰的子嗣。
他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命令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决定,但……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抬起手,向后挥去。
一道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