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努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间浮现出几分疲惫。
说实话,这一刻,他也有些懵,感到不知所措。
他的脑海中闪过诸多话语,思索着该如何展开这场会议,该如何迎接今日到来的儿子,以及艾萨里昂。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他的视线忽然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贝尔-艾霍尔与艾萨里昂对视了一眼,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汇,却仿佛交换了某种默契。他有一种错觉,他的儿子与艾萨里昂似乎更像是兄弟?随即,他的儿子低下头,在座位下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当贝尔-艾霍尔重新坐直身子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一个银色的锤子。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瞬间凝滞,灯火微微晃动,映照着那柄锤子的金属光泽。它静静地被贝尔-艾霍尔握在手里,银色的锤身透着一股冷冽的肃然,仿佛承载着不容忽视的意义。
“诸位,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贝尔-艾霍尔缓缓举起手中的物件,目光环视四周,声音沉稳而坚定。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手掌用力一推,让它滑向桌子中央。
金属与木制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显得格外清脆,灯光落在那物件之上,映照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锤子?”
打破沉默的是塞里昂·金翼,他微微皱眉,伸手拦住了那物件的滑行,握住它的柄部,翻转几下打量着,眉宇间露出疑惑。可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的他,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这不是锤子。”
他用右手握住金属柄,左手扣住锤头的连接处,试探性地一拧。旋转的瞬间,机关松动的金属摩擦声微不可闻地响起。
下一秒,他便轻而易举地将锤头从金属柄上拆了下来。
他的独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一旁的艾斯林将锤头拿走后,他继续看着握在手里的钢管,发现下方似乎还有可旋转的部分,于是顺势再拧……
“这还有一个。”贝尔-艾霍尔语气淡然地说道,同时又拿出第二把一模一样的『锤子』,随手递给了一旁的玛琳。
接下来,这场原本严肃而紧绷的会议被彻底带偏了,成功的被他带歪了。
后拿出来的锤子,被传阅着,而先拿出来的锤子,则被完全分解,零件散落开来铺在桌子上,像是一张精心设计的拼图,等待被重新拼凑。
“这是达克乌斯的主意吧?”
无语的芬努巴尔双手交叠在桌上,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被拆散的金属部件,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沉吟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贝尔-艾霍尔,语气略显无奈。
“是,也不是。”贝尔-艾霍尔吐出一口烟雾,嘴角微微扬起,“达克乌斯去工厂视察的时候,觉得组装这个东西挺有意思,于是我们散发想象力组装了一批,当做……玩具?我们私下得出的结论是童心未泯,用他的话就是,始终是个少年。”
“所以……到底是什么?”阿拉加伦看向桌面上的金属零件,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没用『锤子』这个词,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工具,更像是水管?只是他不敢确定,这太过匪夷所思了,匪夷所思到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水管,而更应该是某种古怪的武器。
“就是水管。”贝尔-艾霍尔耸了耸肩,随意地摊开双手,“当然,必要的时候,也能当锤子使用。”
莫瑞安拿起其中一截管状零件,闭上眼睛,指尖缓缓地抚摸着金属表面的纹理,用魔法感知金属的每一寸构造。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将零件递给了身旁的阿努里昂。
与此同时,莫拉里昂拿起拆下来的两个相同零件,仔细比对,寻找不同之处。但最终,他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两个零件……一模一样,精准得如同镜像。
会议室内没有交头接耳,没有低声讨论,也没有人出声质疑。所有的参会者都沉默地研究着那些金属零件,仿佛它们揭示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现实。
艾萨里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切对阿苏尔来说太过残酷。水管,这么普通的东西,随处可见,连接千家万户,用来供水,在纳迦隆德的街头巷尾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存在。而在这里,它却成了一种冲击,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冲击。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看那些零件,拿起桌上的饮料,仰头喝了一口。或许,借着这口饮料,他能暂时逃避现实。
“水管……随处可见的水管,用来供水的水管,平平无奇的水管,在纳迦隆德随处可见,有专门的五金店出售,供住户买回去自己更换。”
贝尔-艾霍尔的话语在烟雾中回荡,语气不轻不重,却像是一颗投进湖面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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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
芬努巴尔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话语未尽,但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了深思的意味。
“是的,我的父亲。”贝尔-艾霍尔声音平稳,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无法掩盖的沉重。他抬起头,环视四周,视线从芬努巴尔、莫拉里昂、埃拉尔德西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桌面上那堆拆解开的金属零件上,“这不是什么武器,仅仅是水管。纳迦隆德的军营、公寓、工厂,铺设了大量这样的水管,用来供水。”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是整齐划一的倒吸冷气声。
坐在桌边的阿苏尔们大多是身居高位之人,他们每个人都深谙世事,见惯了权谋交锋,经历过无数次风暴。这一刻,他们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愤怒,而是忧虑。每个人的思维都在急速运转,推演着这件事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
同样的一件事,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人的眼中呈现出的意义截然不同。对普通人而言,水管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供水、排水,平平无奇。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零件并不只是水管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某种深刻的改变。
这些零件被批量制造出来,尺寸标准,螺纹严丝合缝,能在各个建筑中随意替换拼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纳迦罗斯已经掌握了成熟的批量生产技术,具备了大规模制造组件的能力。而如果这些东西仅仅只是用于供水,那他们的武器呢?他们的军械呢?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潮水般席卷了所有人的思维,令人不寒而栗。
“你在纳迦罗斯的时候都在做什么?”芬努巴尔打破了沉默。
“跟在达克乌斯身边,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文书官。”
贝尔-艾霍尔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他的嘴角轻微地扬了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停顿了一下,见父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通常在外面跑动,作为达克乌斯意志的延伸,代替他去各地走访、监督。我见证了很多东西从无到有,无数的建筑拔地而起。”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随意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座的人都听得出来,这里面包含的意义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深远得多。
“有时候,我会乘坐火车前往戈隆德、海格·葛雷夫、克拉卡隆德,或者坐船去往卡隆德·卡尔,但更多时候,我会骑着两轮车穿行在城市中,当然有时候得扛着,谁让纳迦罗斯的天气就那样呢?”
“两轮车?”
“是的,两轮车,凤凰牌两轮车,我在查佩尤托见过。”这次回答的不是贝尔-艾霍尔,而是费纳芬。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的顶头上司,正冷冷地盯着他。或许,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如果不是他出身高贵,艾斯林恐怕早已呵斥他,甚至用更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他只是耸了耸肩,没有理会艾斯林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说的同时,他的双手还握着不存在的车把,“我不止见过,我还有一辆。两轮车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交通工具,轻便、迅捷,只要道路平整,几乎任何人都可以驾驭。”
在寻找阳炎护符的任务停止后,他的生活变得无比空虚。得益于风暴织法者教团的总部位于查佩尤托,他作为玛瑟兰信徒,借着出任务的名义,没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