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到了三月十二日。杨素晓想着三娘还是要从新宅子入宫,就安排大家这一日提前去新宅子,那边的一些事务还要再准备一下。
三娘其实想住到最后一天再过去新宅子的。毕竟入宫的话,家里的物品一应不能带进去,最多带一点随身物品。宫里会统一安排吃穿用度,大到衣橱床品、小到杯碗盘碟,里到内衣马桶、外到钗环首饰,全会有统一的安排与等级要求。她们私自是不可以带物品进宫的,特别是药品、纸张、布匹等,严格要求不能带进宫。
说白了,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进去,从此与外界断了联系。
三娘再一次环视这个小院子,一如她十三年前第一次打量这里一般。也是这样的春日,也是这样的晴天,院内草长花开、院外绿柳炊烟。在远处,似乎还有袅袅的歌声传来。
当年,三娘被穿的红彤彤的像个过年的吉祥娃娃一样,头上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还缠上红绳。亭子旁的空地,放着一个堆满了千千车和魔罗睺的胡床,杨素晓和奶娘、丫头们簇拥着她,陪着她玩耍。那是她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要为杨素晓和这些家人们活下去。
只有一旁沙沙作响的小竹林,因着不断长高和扩张,已经由一小簇不及二楼的规模,长到如今已经超过房顶、占据了院子西北角郁郁葱葱一大片的地方,才提醒着她日月的变迁。
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认真的看一遍这里了,就算以后出宫,也是会去新的宅子,况且她出宫的机会更是几乎没可能。
这里有太多记忆,亭子里有弹琴的父亲,廊下有与自己嬉闹的兄长,房间里母亲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招手,屋顶上还绽放着那年赵顼带她看的新年烟花。
这里有欢笑、有悲伤,有魏懋雪夜翻窗而来的友情、有高滔滔凤眼打量间的算计,还有欧阳修爽朗的笑声、三苏风流的身姿、狄青满面的愁容,以及包拯刚毅的眼神。这里的一切都真实的历历在目一般。
可是,等自己踏进那厚厚的宫门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了,仿佛会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
这与她上一次离开这里进宫不同,上次刚还带着满心的希望,知道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可是这一次,她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不仅是回不到小院,而是再也回不到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大门外的马车已经在等候,静楠和静松骑着马站在马车旁,静娈站在大门口笑盈盈的等着她,而她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杨素晓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如同十三年前那个春日,带着她走出房门一般,带着她缓缓往马车走车。
随着三娘与杨素晓上了马车,陈宅的大门沉重而又缓慢的关上。三娘回过头,看最后一次看向小院里,仍旧是那一片春光明媚。
仿佛回到了第一年的生辰那天,家丁早早在院子里挂满了灯,杂耍艺人在院子穿着大袍子,带着面具,时而飞丸上下,时而倒立案上,时而拈花变鸟,更有蹬缸顶碗摇盘走伞。
静楠、静松开心的直拍手叫好,杨素晓和陈飞远坐在屋内撩着帘子也不时连连称赞,丫头婆子小厮们更是时时惊呼叫好。
忽然见,两个杂耍艺人袍子一抖,四下里礼花迸射,灯火乍亮,一片五光十色、火焰飞舞、流光溢彩。院子里的每个人,脸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挂着开心满足的笑容。
大门沉重的关上,里面的笑脸已经不看不见了。三娘上了马车,马车辘辘,继续向前。
日子一晃,到了三月十二日。杨素晓想着三娘还是要从新宅子入宫,就安排大家这一日提前去新宅子,那边的一些事务还要再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