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训练过后,腐川游和七海建人便坐上辅助监督的车,前往患阿兹海默症的老人的住宅地。
与七海一起坐在后座上,腐川游一边摩挲着咒具短斧,一边偷偷拿眼睛觑他。
三七分的金发少年侧倚在车门上,正手支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尽管他年仅十五岁,可脸侧的线条却流露着冷硬与刚毅。
好尴尬啊……
腐川游心想。
已经上车十多分钟了,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这可不行,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呢。
这么想着,他先开口道:“那个,七海君,好像是有丹麦血统是吧?”
“对。”七海建人扭头应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祖父是丹麦人,所以我有四分之一的丹麦血统。”
“咦,原来是这样啊。”
得到回应,腐川游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而高兴的结果,就是他的话又不经过大脑了。
“怪不得,”他笑道,“你的尺寸也很像外国人呢,真厉害!”
七海建人:“……”
在前面开车的辅助监督:竖起耳朵。
如果用天气来形容一个人的心情的话,那七海建人这短短几秒内的心情变化,就跟多云转暴风雨一样。
“……腐川,对你来说,祓除咒灵是什么?”
“啊?”
“是不是对于你来说,祓除咒灵就是一场儿戏?一场过家家?可以让你在这里开玩笑?”七海建人打断腐川游的话,双目如鹰,凌厉地瞪着他,“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是不是觉得战死也无所谓?”
“……”
突如其来的责备让腐川游的微笑僵在唇角,他双眼微微睁大,疑惑而惊讶地望向七海建人。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可是很宝贵我的生命。所以,你给我把态度放端正一点,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失误而丢了性命。”
“……”
腐川游的眼睫轻颤了颤,镜面般的黑眸中倒映出七海建人冰冷的面庞。
半晌,他垂下头,小声说了句“抱歉”。
“……”
气劲下去,七海建人才意识到他说得有些严重了。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在前天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而安稳的生活。
但是……
电车咒灵袭击案中,少年表现出的那种对生命的轻视实在是让他难以忘记。就像一根卡在喉咙中的细小软刺,总在吞咽时带来不适感。
他根本就不适合做咒术师……
七海建人别扭地想。
驾驶座上,听着这两个小孩吵架,辅助监督在心里好笑道: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哈,绝了。
直到到达目的地,腐川游和七海建人都没有再说话。
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幢二层独立住宅。因年代久远,墙面已经开始泛黄,但阳台上种着的一盆盆绿植却给这份老旧平添了几分生机。从那欢快吐露新芽的植物上看,主人家平日里一定对它们勤于照料。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污浊残秽,尽数祓禊】”
哇……
看着那层黑色的【帐】逐渐包裹住宅,腐川游刚想赞叹,余光瞥到一旁的七海建人,顿了一下,又把嘴给闭上了。
不要乱说话。
他告诫自己,拎着用布抱起来的短斧,跟在七海建人身后走向房门。
七海建人抬手想按门铃,结果一看——那门开了一条缝,根本没锁!
不好!
他皱起眉头,脑中闪过最坏的结果,抬腿冲入门内。
结果一进门,他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脸皱得跟果壳一样的老人好端端地缩在沙发上,一点事没有。
望着呆愣的他,老人的脸上缓慢地绽放出一个微笑,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同时口齿不清地说:
“哎呦……你可算回家了……我种的花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