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流浪汉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外套,正蹲在排水沟旁啃发霉的面包,深陷的眼窝和微卷的金发,在雾中宛如自己的倒影。
“跟我来。”普拉通压低声音,将沉甸甸的皮袋塞进流浪汉掌心。银币相撞的叮当声让对方浑浊的眼睛瞬间发亮,却没注意到贵族眼中跳动的阴鸷。
穿过七拐八绕的巷道,两人来到一间废弃的酿酒坊。蛛网垂落的梁柱下,普拉通点燃一盏油灯,跳动的火苗将流浪汉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得如同恶魔。
“挺胸,抬头,像这样。”普拉通抓起对方的手,强行摆出优雅的姿势。流浪汉被推搡得踉跄,却死死攥着钱袋。
“从今天起,你就是普拉通·朱波夫。”话音未落,普拉通突然暴起。丝绸领结如毒蛇般缠住流浪汉的脖颈,他将全身重量压上去,看着对方的眼珠渐渐凸起。
普拉通的脸在明灭间扭曲成修罗,等到替身流浪汉终于瘫软,他仍死死勒着,直到指节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
普拉通蹲下身,指尖颤抖着解开流浪汉僵硬的衣扣。潮湿的雾气从酿酒坊破碎的窗棂灌进来,混着尸体失禁的恶臭,让他胃部翻涌。但复仇的执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强迫自己动作麻利。
他扯下绣着家族纹章的丝绸衬衫,将沾满酒渍的粗布麻衣套在身上,金线刺绣的马裤与流浪汉磨损的绑腿在地上纠缠成一团。
当普拉通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扛上肩头时,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这是流浪汉临终挣扎时抓伤的血痕。
普拉通啐了一口,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缝隙,在泥泞的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警惕地左右张望,远处钟楼传来的钟声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羽翼掠过头顶,仿佛预示着不祥。
“快!”普拉通压低声音,将尸体塞进马车。驾车的仆役是他用三倍薪酬临时雇来的醉汉,此刻正打着酒嗝,浑然不觉车厢里的异样。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颠簸,让尸体发出诡异的碰撞声,普拉通死死按住车夫的肩膀,“去城西的朱波夫伯爵别墅,别问多余的!”
回到奢华的别墅时,天色已然蒙蒙亮。
普拉通粗暴地将北上的尸体,甩上自己的雕花大床,锦缎床单瞬间被泥浆玷污。他抓起镶金边的烛台,在床头柜上砸出几道裂痕,又将名贵的波斯地毯揉成一团。红酒瓶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暗红的酒液顺着地板缝隙蜿蜒,宛如鲜血在流淌。
“还不够……”普拉通喘着粗气,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发簪,刺进尸体的掌心。他扯开窗帘,让晨雾漫进房间,又将几本书随意抛洒在地,制造出激烈打斗的假象。
最后,他点燃了浸满煤油的窗帘。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绸缎帷幔,热浪扑面而来。
普拉通在火场中穿梭,确保每一处细节都无懈可击:打翻的烛台、凌乱的衣物、扭曲的尸体……浓烟呛得他涕泪横流,却带着病态的满足。
当整座房间即将陷入火海,他才纵身跃出窗外,在花园的喷泉中浸湿衣衫,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冲向街道。
“救火!救火啊!”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看着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远处传来别墅仆役,还有左邻右舍的脚步声。
然而普拉通也知道,这场精心设计的“意外”,不太可能瞒过亚历山大派来的密探们。不过,却能给予自己足够的逃亡时间。
而他,将以全新的身份,蛰伏在莫斯科市区,某个贫民窟的黑暗中,等待“最后一根稻草”的到来。
然而,普拉通还是低估了沙皇鹰犬的多疑。没过几日,他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那些如影随形的黑影,总是在街角、在酒馆、在他栖身的破旧旅馆外若隐若现。
他开始不断更换住所,在莫斯科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但无论躲到何处,都无法摆脱被监视的命运。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刚刚收到了法国情报部门的答复,后者愿意协助自己逃出俄国。
这日,当普拉通闪身钻进一家破旧的小酒馆时,腐臭的酒气混着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
墙壁上布满斑驳的霉斑,如同一张张诡异的面孔;天花板垂下几缕破旧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
昏暗的角落里,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将喝酒的人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普拉通在吧台前坐下,粗糙的木刺扎得手掌生疼。
“来杯最烈的伏特加。”他哑着嗓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