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忽然嗓子有点堵。
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对他这么好。真的,比梁公馆里那对兄妹还要好。
可是按理说,逢予和满月在他膝下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该更加亲密才对,然而平日在家所见所闻,皆是厉害的严父形象,尤其逢予见了他吓得几乎不敢吭气,似乎慈爱耐心的一面只给了远道而来的长子。
起初秋意内心困惑,猜想大抵因为生疏才相处融洽,毕竟他来到父亲身边时,已经是个快要成年的大人了。
再加上某种心照不宣的愧疚,以及怜悯他丧母,于是才有了与众不同的待遇。
起初秋意是这样想的。
后来发现不尽如是。怎样形容呢?他们二人相互满足了彼此对于“父亲”和“儿子”这两个角色最好的幻想。
那天第一次相见,在码头,阴沉沉下着雨,他看见父亲撑伞立在福特汽车旁,身形笔直高大,棕色头发梳成三七分,矜持严谨,皮肤白得像阴雨天浸湿的宣纸,鼻梁高挺,黑压压的眉眼如浓墨勾勒而成。
那么出众,那么英俊,竟是他的父亲。
彼时梁孚生一边打量,一边朝秋意走去,到跟前,抬手放在少年瘦削的肩头,默然注视。
秋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半张脸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真奇怪啊,如此相似的嘴唇和下巴,秋意完全属于东方人的面孔,而他父亲却是西方人的长相。真有趣不是吗?
“爸爸。”
他先打破沉默。
血缘羁绊竟然会令初次见面的人生出强烈情绪,毫无缘由觉得对方亲近。梁孚生想起上次看到这个孩子,他还是个婴儿。秋意想起眼前这位先生是他在世上仅剩的血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