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昔日,这或许能说得上是天子之怒,但如今他双腿尽断,就连这愤怒看上去都是如此软弱无力。
牧临川死死地绷紧了面皮。
陆拂拂的眼泪仿佛一同流入了心底,微涩,漫开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让他深感不安,头皮麻了半边,立刻就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这是同情的,还是感动的泪水?
他冷眼旁观,莫名怒气冲冲地想。
有什么好哭的?
他爬到璎珞寺本来也不是为了她,不过是顺带捎上她罢了。
如今他这举动反倒在这些比丘尼眼里成了“深情款款”的象征,该拿出来大张旗鼓的,大肆宣扬一番,这让牧临川火冒三丈。
这事几乎成了牧临川的逆鳞,一戳就炸。
不叫陆拂拂来见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厌恶这些感动的泪水,厌恶这些小题大作的人情往来,这让他如坐针毡,屁股像着火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偏偏崔蛮并不如他意,她看着拂拂怔了一怔,冷笑道:“不让你见,你偏要见。”
“我们在山门捡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模样了,是他背着你过来的。”
想到今早在山门前的那一眼,崔蛮皱起了眉。
当时牧临川看上去比现在还要狼狈恐怖。浑身上下不成人形,简直就是个血葫芦。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儿木板,又不知怎么将陆拂拂放上去的,麻绳一头绑着木板,另一头缠在了肩膀与腰腹上,像纤夫拉船一般,拖着木板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门前。
胳膊与半截完好的大腿由于施力的缘故,磨得皮肉尽绽。
所幸璎珞寺本建于市井之中,就在暗道附近,相距不远,当夜又下了雨,地上湿滑,彼时牧临川整个人都泡在了血水里,脸上无甚表情,猩红的眼看着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