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问渠笑道:“何必这么谨慎。十年,能一眼认出你的人不多了。”
周嘉曜也笑,只是眉目冷然,语调平缓:“也许我并不是为了挡住别人的视线。”
阴问渠没有追问,瞥了一眼挂着季崇舟名字的房门,说:“我那天听见你给小季讲戏了,讲得很好。其实如果不打算出现在银幕上,做导演也是一条路,你十九岁自导自演的《顽疾》我看过,青涩,但毫无疑问有天赋。”
周嘉曜咬碎嘴里的糖。
他漠然道:“就是因为尝试过,才知道不行。我无法忍受愚蠢的演员。”
阴问渠叹了一声:“理解。”
不过他又说:“但是让笨拙的演员成为镜头中符合你期望的角色,是一件极具成就感的事情。”
周嘉曜笑道:“愚蠢和笨拙不是一回事。”
阴问渠没反驳,吸完那支烟,他抬起手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
“嗯,”周嘉曜走向化妆间,“我去叫崇舟。”
拍摄的房间,灯光一盏盏打亮。
季崇舟换了一身白T,光还在调,他太白,起初的灯太亮,镜头里的季崇舟过曝成模糊发光的一团,摇摇晃晃按照执行导演的指示动着。
周嘉曜看着这样的季崇舟,有些恍惚。
灯光师把大灯调暗一些,轮廓光在季崇舟的发上镀成一线柔软的描边。
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镜头里清晰许多,冲灯光外的周嘉曜笑了一下。
屋子里其实挤满了人,但镜头里季崇舟待的房间仿佛很干净。全是空旷、辽远、寂寞的气息。
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检走进来,一边给自己倒水吃药,一边疑惑地问顾之明:“还不睡?”
顾之明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在桌上玩着一颗玻璃弹珠。
滑过来,滑过去,滑过来,滑过去。
寂静中,那骨碌碌的声音令人有几分毛骨悚然。
“之明?”
顾检啪地把弹珠摁住,眼神冷漠,压抑着怒火:“多大了,还玩这种东西?”
顾之明抬起头,微微地笑了。他梦游般地站起来,轻柔地把椅子放好,说:“我去睡了。”
“咔。小季这笑得不行啊,太甜了。重来。灯光注意,明暗对比再明显点儿。”
第二遍过了。
整个上午的拍摄基本都是这个节奏。第一遍或头两遍各有瑕疵,阴问渠指出问题后季崇舟能通过调整神态和肢体动作达到他的要求,不过从阴问渠的脸色来看,不是很满意。
拍摄结束,阴问渠单独和季崇舟谈话:“你没找着那内心状态。顾之明在这个时期,处于爆发前夕的沉默,你现在只有沉默,没有爆发。从表演技巧上来说,其实你演得没什么可挑剔的,但距离我想要的感觉还差一点儿,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季崇舟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茫然太明显。